巨蛹重歸巨型岩石搖籃,奇妙屋被收進次元空間,篝火飄散出最後一縷白煙,晨霧與那永不消失的彩虹愈發朦朧不清。
一周之後,布姆三人踏出了彩虹雨林,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靠攏。一塵不染的黑袍在初冬時節裡獵獵作響,混血精靈的優雅萬年一絲不苟,遠古凶獸的身影則依舊上躥下跳。
夜露而息,晨光則動,一行人最終在某個午後,站立於星城外。蜘蛛旗幟遮擋了大片天空,城牆雖然有些破舊,可其上的那些聖文卻清晰可見。來往的貴族馬車川流不息,宛如隔世般的錯覺在布姆心底猶生。
星城,摩羅尼爾公國的主城,學者公國的起源地,置身一切爭端之外的淨土。不知從何時起,星城便成了歷屆奧古王權杖頂端的寶珠,無論主人如何更迭,這柄權杖始終毫發無傷。
從遠古凶獸時代的秘聞,到九大公國崛起,從舊神隕落,再到眾神建立英靈殿。歷史從未泯滅,從未被世人所遺忘。
從第一件禮服縫製而出,到琳琅滿目的禮帽與胸針,從貴族與貧民決裂,再到這種制度延續至今。何為教條,不過區分高低貴賤的條條框框。
從第一瓶魔力藥劑問世,到以其為本的改良之物,從醫者前往各大公國主城,再到徹夜不休的出診記錄。從此無人再敢輕視學者,因為他們能起死回生。
從教堂的低沉鍾鳴,到修道院門口的布施現場,從無人問津的聖文詠誦,再到無數匍匐於地的狂熱信徒。星城緩緩蛻變,最終成了信仰之人的朝聖之地。
踏入城門,撲面而來的並非是印象中的混亂,更不是什麽熙熙攘攘。一塵不染的青石板路直通遠方,林立兩旁的商鋪妝點出了煙火之氣。還好不時有傭兵團擦肩而過,那股汗臭味雖說依舊令人鄙夷,但卻也給星城平添了些許人氣。
聖文詠誦聲跌宕起伏,隨處可見的眾神雕像栩栩如生。莊嚴肅穆的教堂內燭光搖曳,修道院裡的孤兒笑聲是那麽令人心痛。當街宣言眾神遺志的神仆高談闊論,布姆手中不知何時也多出了一張牛皮紙,但他卻悄悄將之揉成一團,隨即扔進了垃圾桶。
六花的笑臉從最初的燦爛,到中途的疑惑,最後淪為冰冷與憤怒。克莉絲汀苦笑著默不作聲,因為她與兄妹倆一樣,既不信仰舊神,也從未認可過眾神。
“哥哥,這裡的物價好高呀,一塊白糖糕竟然要兩枚金幣,一杯橙汁也要二十枚銅幣!”
“呐呐呐,不過是最普通的煙熏河蝦,半磅而已哦,反正六花很不高興,要不咱們還是馬上離開這裡好啦!”
六花因為從小與布姆這個孤兒相依為命,因此即便次元空間裡再如何金幣堆積如山,小丫頭也會下意識的去比較物價高低。
原本六花認為星城就算再如何被神化,其也不過是奧古大陸九大公國之一,想必物價也高不到哪去。但事實卻恰恰截然相反,星城內的消費水平遠在奧古王城之上,甚至超越了沙耶魯公國的卡迪安城。
“來都來了,你就別為那些金幣煩惱了,咱們先找個落腳之地,其他事情等吃過晚飯再說。”
布姆拍了拍六花的肩膀,隨即拉著小丫頭向傭兵工會走去。經過先前的無數經驗,傭兵工會才是打探消息的最理想場所,並且大多時候還不會花費一枚銅幣。
克莉絲汀一言不發的跟在兄妹倆身後,只不過她的目光卻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某處陰影,而其內的兩個家夥直接汗毛倒豎,再不敢尾隨其後。
兩個多小時後,六花的白眼險些填滿了小巷,布姆也是苦笑搖頭,克莉絲汀則十分大氣的將一個錢袋扔給對方。
每天三十枚金幣,並且小院裡僅有兩間木屋,還是那種灰塵堆積如山的破敗樣。摩羅尼爾商人笑著轉身告辭,那副模樣差點讓六花直接暴走。
“六花好可憐呀,這可是昨天才換上的袍子,光錦緞就不止三十枚金幣啦!都弄髒了,哥哥欺負人家,克莉絲汀姐姐也是!”
房間最終被打掃乾淨,只不過除了克莉絲汀之外,兄妹倆儼然變回到了王城孤兒的模樣。
“辛苦了,今天的晚餐我去做吧,你們倆休息一下。”布姆歎了口氣,也覺得星城之行有些不順。
六花聞言直接爬上了床鋪,隨即哼哧哼哧的猶自生氣了悶氣,克莉絲汀點燃了壁爐,還不忘給布姆煮上一壺茶水。
晚餐過後,三人的背影在燭火裡拉長。六花依舊是那副氣憤的樣子,布姆則始終安慰著小丫頭。
“星城,摩羅尼爾公國的心臟。傳聞此地是眾神的後花園,是聖文最先出現的地方,更是奧古大陸的發源地。”
“但這些傳聞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種左右世人思維的手段,雖然稱不上多麽高明,可卻被世人所認可,並且一直持續到今時今日。”
“異族信仰舊神,奧古大陸則信奉眾神。但正如異族相互間勾心鬥角,九大公國與奧古王城之間也從未太平過。”
“魔力羅尼爾公國始終打著‘神仆’的旗號,用信仰之力約束著人族的思想與一言一行。這是最陰毒的手段,但也是最行之有效的策略。”
“蓋亞神殿通過類似的途徑將各大獸人部族整合,估計摩羅尼爾公國也是這麽期許的,只不過尚未得償所願罷了。”
克莉絲汀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六花逐漸停止了胡鬧,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而布姆則搖了搖頭,因為他從來都沒有信奉過眾神。
“那這麽說的話,星城不就如暗巷盡頭的牆壁一樣嘛!遠遠望去似乎並未有什麽異常,可若是走到近前的話,卻會發現其上布滿了綠苔與嘔吐物,並且臭蟲蟑螂數不勝數!”
六花歪著小腦袋說道,隨即還不忘伸手拍死了一隻飛蛾。布姆聞言點了點頭,也很讚同六花的這種說法。
“沒想到傻丫頭也有靈光一閃的時刻,但你卻隻說對了一半。”
“如果將星城比作那面暗巷裡的牆壁,那所謂的大多數‘學者’便是臭蟲蟑螂,而這些令人作嘔的生物,看似蟄伏於黑暗之中,但卻始終向往光明,始終窺探著奧古王的寶座。”
“統一九大公國的信仰,進而最終凌駕於奧古王之上!或許這才是摩羅尼爾公國的真實嘴臉,或許這才是那些眾神雕像背後的真相。”
克莉絲汀的話戛然而止,隨即如常般端起了咖啡杯。六花無所謂的跳下了床鋪,開始準備三人的夜宵。
至於布姆,則默默將目光投向了夜空。世界遠非他所想的那般簡單,各大勢力錯綜複雜,唯有利益才是永恆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