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布姆在“大魔領域”所營造出的環境中重返奧古王城黑市,而在黑市的那段時間,也可以說是他與六花最開心快樂的寶貴回憶。
從布姆起初打算將六花賣給疤臉男,到六花暴起斬殺所有人,再到自己與六花定居黑市。
從每天如何精打細算也只能吃些黑麵包果腹,到將馬燈重新掛起,繼承了疤臉男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
從自己成為魔法學徒,到六花的第一晚肉羹;從期待能成為人上人,再到六花贈送自己黑木法杖。
兄妹倆在黑市中的生活既沒有如今的爾虞我詐,也沒有那仿佛置身漩渦內無法逃離的無奈。六花的頭髮沒有變成銀絲,布姆也總是擔心著小丫頭在外招惹麻煩。
如果一切都能重新來過,如果黑市沒在那夜被奧古王麾下的鐵騎夷為平地,想必布姆如今依舊生活在王城,依舊是那個偏執的少年。
回憶一點點倒退,最終定格在了二十多年前。但布姆卻心知肚明,這裡不過是“大魔領域”營造出來的幻境,不過是讓自己再次置身於往事裡。
“即便如此,我還是應該表達感謝。”
“就在這裡住下吧,或許這回是我最後一次親身經歷曾經的生活,那才是我與六花最寶貴的歲月,即便遠沒有如今強大。”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app愛閱最新章節。
布姆手起刀落,又是兩截木樁淪為柴禾。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也暫時將正處於“大魔領域”這些事情拋到腦後,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要麽獨自生火造飯,要麽便斜倚著二樓木窗,亦或者躺在六花原本的那張單人床上翻看過期二十多年的魔法月刊。
“哈斯塔是誰來著?好像曾經有過這麽一個人,好像他的左眼十分古怪,那些灰色卷發比大貴族都漂亮。”
“珀耳修斯是誰來著?好像曾經有過這麽一個人,好像他身材十分魁梧壯碩,似乎還是個禿頭。”
“克莉絲汀又是誰來著?好像曾經也有過這麽一個人,好像她是個外鄉人,似乎教導過我許多東西。”
雖然布姆打從進入“大魔領域”後,便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自己所見到的一切、所聽到的一切、所感知到的一切,皆為幻想。
然而待其走入“王城黑市”之後,布姆便似乎再無法抵抗“大魔領域”的心靈暗示,最終竟“忘記”了三位同伴。
“六...六花?對了!六花那個小丫頭今天又跑到哪裡去了?”
“這眼看都快天黑了,生意還做不做了!晚飯還吃不吃了!”
布姆的眼神愈發混沌,只見其呆愣愣的站在小院裡,不住踮腳向外看。他最終還是沒有徹底忘記六花,只不過也僅僅局限於“沒有忘記”。
然而正是因為布姆的這份執拗,黑市外的“大魔領域”一陣劇烈扭曲,無數遠勝於巔峰強者的靈能光斑紛紛浮現,瞬間竟然凝聚出了一道嬌小的倩影。
烏黑的、宛如瀑布般的長發,灰麻兜帽雖說破舊,但卻十分乾淨。其提著的小竹籃裡裝著鮮牛肉與青菜,那活潑可愛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六花來到了“大魔領域”。
“哎呀,原來哥哥在等人家呢,六花這就去做晚餐,馬燈已然掛好啦!”
院門緩緩開啟,六花如往常般嬉皮笑臉的跑了進來。她先是向布姆扮了個鬼臉,適才掛好馬燈,又一溜煙衝進了廚房。
“怎麽樣?這是人家今天站了兩個小時才偷學回來的,味道是不是很可口,哥哥喜不喜歡?”
一盆香氣四溢的肉羹擺到布姆眼前,並且肉羹表面還飄著許多肉桂粉。布姆笑著點了點頭,隨即不再遲疑,風卷殘雲的吃了起來。
是夜,布姆習慣性的翻看著一本古卷,而六花則用熊皮毯子將自己包裹,時而咯咯直笑,時而又將零食扔給布姆。
布姆對此沒有任何責怪,只見他將那些零食塞進嘴裡,一臉滿足的向六花連連點頭。
一天、兩個月、三年,亦或者永恆。時間概念徹底淪陷,布姆覺得生活就應該一直如此下去,直到自己與六花結伴共赴英靈殿。
但他卻並不知曉,自己每天都在“遺忘”,遺忘掉自己最珍視的回憶。生命軌跡宛如一條被驚嚇了的蚯蚓,快速從地精族鏽水平原縮回到獸人族烏頓城、矮人族的黑晶堡、海盜灣的紅樹林、人魚族盤踞的卡律布狄斯旋渦。
布姆最終忘記了那個耿直的食人魔族族長、忘記了兵戟城的硝煙、忘記了純血精靈女王的示好、忘記了暗精靈女王的威脅。
凍土大陸的冰霜快速融化,再無那道背著妹妹舉步維艱的身影。西塞公國的某個無名小山再無白狼群,“白糖糕大家族”歌詞模糊不清,大劍師阿奎羅的狠厲消逝在歲月靜好中。
這是一本最初級的魔法書籍,其內記錄著的東西,估計也就只有魔法學徒才會認真揣摩。
然而布姆的“退化”似乎並沒有結束的打算,似乎布姆早已忘記了自己前往“大魔領域”的目標,或者說他已然忘記了自己是個魔導士,而非二十多年前的普通人。
“龍...龍晶?這是遠勝於上品魔晶的東西,自然價格高得離譜。”
“只不過...只不過我怎麽覺得‘龍晶’二字有些熟悉呢,似乎我也曾經使用過。”
布姆歎了口氣,隨即輕聲說道。他這段時間感覺很不好,因為許多先前早已爛熟於心的知識被遺忘,並且更是多出了無數“雜念”。
“應該是我天生資質拙劣,適才出現了這種錯覺。”
“哎,什麽時候才能成為初階魔法師呢?不會這輩子自己就止步於學徒階段吧?那可還真是太令人無法接受了。 ”
布姆說罷甩了甩愈發沉重的腦袋,隨即鑽進獸皮毯子中打算休息片刻。午後的陽光暖烘烘的,布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乎想到只要再過幾個小時,六花那個野丫頭便會回家做飯。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自己每天都有時間去苦惱,喜歡自己每天為六花而提心吊膽,更喜歡那束窄小但卻又溫暖的陽光。
昏昏沉沉間,布姆進入了夢想,只不過他所夢到的卻是三個陌生人,一個獨眼卷發、一個盯著大光頭、一個瞳孔呈現出殷紅之色。
不知何時,黑木法杖猶自飄到了半空中,只見其開始泛起刺眼的白芒,而那些白芒赫然全部鑽入到了布姆的夢境中。
嗡!又是一聲響起,黑木法杖內所儲存的最後一絲空間系魔力消耗殆盡,“不甘”的落到了布姆身旁。
然而正是它的這種行為,使布姆夢境中的三個“陌生人”的輪廓愈發清晰。無數記憶掀起驚濤駭浪,二十多年的種種場景宛如猛然驚醒的野獸,開始不斷在布姆腦海中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