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這個少女都始終等待在石室外，可她既沒有派人打擾威廉，更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靜靜的坐在外廊中，少女好似將自己化身為了石像，始終面帶微笑的望著對面。身前的熱水更換了無數次，精美的糕點也被潮氣侵蝕。

然而這個少女卻依舊每天早早到來，又在夜深人靜時悄然離去。這種舉動雖然十分詭異，但執政官府邸內的所有人卻早已見怪不怪。

她出身自一個古老的大貴族世家，不但從小就深得禮儀官的讚許，並且樣子也越長越可愛。

三年前，她因婉拒了某個貴族的婚月，而被家族送進了公國學院。可沒想到一向表現優異的她，如今去僅僅只是個初階魔法師。

貴族世家就是如此現實，無論是天生一副好皮囊的少女，還是那微不足道的初階魔法師身份。

“明年你就要畢業了，我會給你選個丈夫，希望你能為家族帶來榮譽。”這是少女父親在她生日時的最後一句話，更是她深埋心底的絕望。

她喜歡公國學院，喜歡每一堂魔法課程，或者說是希望與某個人坐在同一個教室裡。然而這種美好卻只剩下了一年時間，自己的幸福正在消逝。

少女望著對面的鐵門，努力從風中抽離出對方的聲音。然而除了越來越冰冷的溫度，一切都正在被黑夜吞噬。

身後的奴仆歎了口氣，隨即將外套披在了少女身上。少女扭頭笑了笑，雖然表情十分可愛，但卻少了一絲真摯。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先去準備馬車，您也該回去了。”奴仆微微欠身，隨即轉身離去。

少女緩緩張了張嘴巴，可最終還是扭曲成一抹微笑。這是她從小就學會的技能，更她身上的最後一件裹衣。

或許是因為坐了一整天的緣故，少女本打算起身離去，卻不成想一屁股跌倒在了外廊裡。

麻木的雙腿，泛紅的手指，她咬了咬嘴唇，默默適應著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月光悄然而至，花園裡悄無聲息。

“你還好吧，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裡，傻掉了嗎?”一聲問候打破了寧靜，少女覺得自己好似一條隔水的金魚，整個人即將要在窒息中死去。

“我...我今天是來看望克洛伊大人的，順...順便也看看你，你...你已經好多天都沒有去上課了。”

少女低著頭，結結巴巴的回答道。她不敢去看對方，更不敢說出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

“哦?那我還真是修煉得有些過頭了呢，先前那個每天守在這裡的人，原來不是你啊，幽靈麽?”

威廉坐在木椅上，一臉壞笑的看著對方。三年多的相處，他又豈會不知對方的心意，只不過他始終不喜歡對方臉上的那種假笑。

“對不起，我應該拉你起來的，可現在這兩條手臂卻有些困倦了，你看。”威廉努力將自己的手臂伸了出來，仿佛這個小動作極其費力。

布滿傷疤的手臂，因過度驅使火系魔力元素而焦黑一片。指甲盡數斷裂，皮膚下更是充滿了血絲。

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動，兩隻手掌仍然保持著緊握魔晶的樣子。關節不斷相互摩擦，細小的響動在黑夜裡顯得十分突兀。

“估計這兩天內都會如此，我還真是個廢物啊。”威廉咧了咧嘴，自嘲的說道。

一滴滴淚水墜落，將少女的長裙打濕。她緩緩抬起了頭，臉上早已褪去了平日裡的笑容。

她望著威廉，望著這個自己心心念念的少男。在無數次美夢中，二人早已成為了牢不可分的共同體。

“你餓麽，今天你也是一點東西也沒吃呢。

”少女起身坐到威廉對面，輕聲問道。她打量著那些為自己準備的食物，雖然有些冷了，可卻並沒有難吃到難以入口。“那就麻煩你了，啊...”威廉嘿嘿一笑，隨即張開了嘴巴。

“你...你在做什麽?我...我...”少女的臉聞言血紅一片，但她卻沒有拒絕，竟十分嬌羞的用叉子將食物送到了對方嘴邊。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二人也不再交談。今晚的夜色很好看，繁星點點，皎月當空。咀嚼聲時隱時現，威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哀傷。

“我明年就畢業了，父親打算讓我進入禦前會議。”威廉輕聲說道。

“嗯，這件事情早就傳遍高庭了，畢竟你是同輩中最優秀的。”少女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眼睛。

“連你也這麽認為麽，看來我們都抵不過命運之神的安排啊。”威廉嘬了一口葡萄酒，有些失望的回道。

少女身體微微顫抖，指骨更是瞬間泛白。仿佛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她再次抬起了頭。

“我沒興趣評判別人的命運，但卻知道自己最希望見到的事情。”

“與其你未來因修煉而死，我更希望你能鬱悶的長命百歲，即便因此而被你記恨，即便永遠都不再與你有任何交集。”

“大魔導師又能如何，格裡爾斯大人不也只是個普通人麽，幸福一天遠比痛苦萬年來得珍貴。”

少女撕心裂肺的喊著，只不過聲音卻依舊顯得美妙動聽。她的淚水墜落進酒杯裡，一圈圈漣漪正不斷擴散。

而對面的威廉，則笑著點了點頭。直到此刻，他才算接受了對方的心意。腦海中六花的身影快速褪去，少女的音容笑貌愈發清晰。

“人吃飽了就想拉屎，怎麽樣?再扶我一把好麽?”威廉嬉皮笑臉的問道，而本沉浸在悲傷中的少女， 則直接呆愣在原地。

片刻鍾後，她靜靜站在月光中，滿臉通紅的握著廁紙。至於正蹲在陰影裡的威廉，卻噗嗤噗嗤的排泄著汙穢之物。

“知道麽，我前今天失戀了，而對方不過是個貧民。”威廉開口說道。

“知道，那個很可愛的小丫頭麽。”少女扭動著手指，小聲回道。

“我一直都想成為魔法師，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

“但我也必定會成為如同父親那樣的存在，因為這是身為西塞人的責任。”

“這就是我的心裡話，也是我始終不願去面對的事實。”

“你願意陪在我身邊麽，即便是某天我真的失去了雙手。”

威廉說罷，竟突然出現在了少女身旁。深藍色的瞳孔反射著月光，兩條傷痕累累的手臂依舊垂墜。

“我願意，願意一輩子都陪在你身邊，無論你將來是否再喜歡我，因為沒人會被世界遺忘。”

片刻鍾後，二人再次坐回到外廊裡。少女不斷將食物塞進威廉嘴中，而威廉也悉數將其吞下。

“威廉，你們執政官府邸是不是很久沒有清掃了，怎麽會有股臭味。”少女皺了皺眉頭，小聲問道。

“啊?難道你忘記了麽，剛才我拉屎後...你也知道，現在我的手臂不過是個擺設而已。”

威廉哈哈大笑，絲毫不在乎對方的尷尬表情。對於上廁所不用手紙這件事，他早就想親身體驗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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