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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今生》第18章 渡橋(三)
  團兵頭目停在剛才的橋墩處,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眾人罵道:“天子腳下、光天化日,竟敢聚眾鬥毆!一群該死的市井奴,還知不知道有王法?”

  一位團兵接著道:“一個個吃飽了力氣沒處使是吧?好啊,全都到柳家河鑿石頭去。”

  團兵頭目指著後生道:“沒被打死呀?還不趕緊稟報事情經過。”

  齊二搶先道:“我們都是舊相識,方才因過橋先後起了爭端,吵著吵著便動起手來,誰知沒控制好輕重,失手把朋友打出血,可不是聚眾鬥毆。”

  頭目喝道:“老子讓你說話了嗎?滾一邊去。”

  後生道:“在下萬青,是陝虢副觀察使王將軍的親兵。”聲音因受傷還有些不清晰。

  頭目點點頭,繼續問道:“認識這幾個嗎?”

  萬青道:“稟長官,他們是我家將軍同鄉,領頭的這位叫齊二。他想拜見我家將軍,但將軍事務繁忙無暇接見,隻好讓我帶他們在長安附近遊玩。路上他們數次提起要服侍我家將軍,我只不過明言今年員額已滿,只能等明年再說,誰知他們竟怨我佔著好處不肯分享,三個人合起來把我打成這樣。”此時他的聲音逐漸恢復正常。

  祁三努力憋住笑,道:“是呀,我去撒泡尿回來,見他們已打起來,才趕緊拉開。”

  另一名團兵道:“你倒想把自己撇乾淨,拿什麽證明?”

  祁三道:“瞧我這身衣服,要是打架還能這樣乾淨整齊嗎?”

  頭目指著齊二道:“現在啞巴了?你說,是不是這樣?”

  齊二使勁瞪了一眼萬青,道:“官府衙門裡放屁都是香的,誰不想進去吃碗現成飯?做了官府的人,出門在外都可以橫著走。”

  一名團兵道:“哎呦,這小子是拐著彎在罵咱們。頭兒,得狠狠收拾他。”

  頭目回頭喝道:“要你多嘴!”再轉過頭道:“聚眾鬥毆,有輕中重三種。這個挨過打暫且饒過,另外三個,按主犯笞④三十、從犯笞二十處置。走,到營房裡受刑去。”

  齊二強壓怒火道:“這不是聚眾鬥毆,只是朋友間玩鬧過了火。”

  頭目罵道:“狗東西!還反了你!老子說是聚眾鬥毆便是聚眾鬥毆,再囉嗦直接杖十。”

  萬青見祁三使眼色,也道:“確實是朋友間的誤會,小事一樁,不勞兄弟費神了。”

  頭目又罵道:“你算什麽玩意?跟老子稱兄道弟!要不是念你同吃軍糧,也賞你杖十。”

  祁三按住怒目圓睜的齊二,笑道:“長官,大家好商量,別生那麽大火嘛。”

  另一位團兵嬉笑道:“呵呵,這位倒是有些見識。好好想想,該怎麽商量?”同時手上做著掂量銅板的動作。

  齊二睥睨著眼道:“老子走南闖北多少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想從老子這裡訛銅板,得看看你們有沒有足夠本事。”

  頭目大怒,拔出腰間佩刀,指著齊二道:“這就是老子的本事,夠不夠?”

  兩位團兵也跟著拔刀,其中一人還打一聲呼哨,顯然是在招呼同夥趕緊過橋支援。

  但在他們的同夥們行動之前,有一人踏上渡橋朝這邊走來。他的步伐很大,橋上木板卻沒有一點聲響。看見他後,祁三長出一口氣,而齊二等人也放開了緊握的拳頭。

  那人在距團兵半丈處停下,道:“諸位長官請了,有話好好講,何必動手動刀?”

  頭目喝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道:“在下是這幾位的朋友。

他們得罪了諸位,在下替他們賠罪。”然後拱了拱手。  南岸的團兵都跟了過來,同樣拔出佩刀,將那人前後圍住。

  頭目冷笑一聲,道:“好的很,既然跟他們一夥,也一起去營房挨板子吧。”

  那人指著橋面道:“板子……你們瞧,這些板子都移位了,行人路過容易摔到。”

  那人將右腳伸到最右邊的橋板下,向上一勾,只見整塊橋板彈起半人多高,還在空中翻轉兩圈,在落下時被他用一隻手穩穩抓住。

  這塊橋板少說也有五六十斤,那人卻似在玩一根不足斤的柴火棍,眾團兵盡皆駭然。此時,南岸傳來船工的喊聲:“官人使不得呀,萬萬不要拆橋。”

  那人微笑道:“哪是拆橋?在下是幫忙重新鋪橋。”言罷,他松手讓木板落下,快落到橋面時用腳輕墊。接著,那人又再來一次,將最左邊的橋板也整理一番。然後,他用腳輕輕磕擊渡橋兩邊。最後,他拍拍手道:“好了,這回橋板鋪得嚴嚴實實。”

  團兵頭目回過神,道:“好,有兩下子。你想怎樣?”

  那人仍是笑臉盈盈,道:“長官,在下的朋友們都是練武之人,一有爭端便想靠拳腳解決,等事過去依舊還是朋友,這怎麽能算是聚眾鬥毆?依在下看,不用去營房了吧。”

  團兵頭目點頭道:“這話蠻有道理。不像你那朋友,竟敢出言頂撞本官,著實可惡!”

  那人也點頭道:“可不是嘛,這家夥是個惹禍精,回去一定嚴加管束。”

  接著他對齊二道:“齊二,把你盤纏拿出來,給諸位長官賠罪。”

  齊二猶豫片刻,還是解開了腰間,取出兩串銅錢,每串都約有七八百文。

  團兵頭目口中道:“這又何必?”眼光示意手下去齊二手中接銅板。

  那人緩步走到頭目身邊,壓低聲音道:“長官你不知道,這小子是愣頭青,也是個吝嗇鬼。你打他幾十板子,傷疤一好他便記不得疼;而收了他的銅板,他卻要心疼一整年。”同時用手輕輕把佩刀推回刀鞘。

  團兵頭目順勢道:“哈哈,是該讓他改改這臭脾氣了。”然後對其他團兵道:“兄弟們,把家夥都收起來,準備回營。”

  那人道:“長官,可以把馬匹都還給他們了吧?”

  團兵頭目道:“好說好說。”忽又一臉嚴肅地道:“以後可不許再隨意動拳動腳!”

  那人望向齊二,齊二隻好上前道:“是,以後不敢了。”

  團兵們一邊往北岸走,一邊開始為那兩串銅錢的前途爭論。直到他們上了北岸,齊二才恨恨地道:“狗日的丘八!下次不要再讓老子撞見。”

  祁三勸道:“不就是一千四五百文錢嘛,瞧把你心疼的,你們最不缺的就是這個。”

  那人從橋上跳下至沙灘,祁三站在他身後。

  齊二等人行禮道:“參見馮首領,多謝馮首領前來解困。”正是馮力。

  馮力搖了搖頭,道:“虧你們也是老江湖了,不跟官府明鬥的道理都不懂嗎?”

  齊二辯解道:“我是不想跟丘八們糾纏,可他們欺人太甚……”

  馮力抬手止住他,道:“對付官府,我們最在行。我告訴你怎麽辦:晚上去燒他們營房、偷放軍馬,不解恨的話去劫落單的道、去綁有家底的票……但不能明面上對著乾。”

  齊二默然,馮力繼續道:“你回去見到盧兄長,也轉告一聲:他好歹是在官府中掛著名的,不像我們來去無蹤,逞一時之快去招惹那個王將軍,只怕要引來諸多麻煩。”

  齊二拱手道:“多謝馮首領良言。”

  馮力道:“還有,表面上是裴兄長壞了你們家好事,其實他是怕你們把事做絕,特來為盧兄長留一條後路,我不過是順路錦上添花而已。希望盧兄長能明白裴兄長和我的用心。”

  齊二此刻已恢復清醒,道:“在下一定規勸我家首領。”

  馮力道:“那好,你們盡早遠離此地,免得那幫丘八找到幫手又回來找麻煩。”

  齊二等人拱手告別,返回渡橋南岸,解開看馬同伴的繩索,牽馬沿小道回到大道,再跨上駿馬向桃林奔馳而去。順著道路上的馬蹄印,很快到了桃林。

  桃林雖然沒見到同夥們的身影,但順著他們留下的記號,齊二一行在向東十五六裡處的一座小亭追上了盧仕鎰。

  一看到盧仕鎰的陰沉臉色,齊二明白王老賊已逃脫。他簡要地匯報了剛才的經過,省略了幾人車輪戰,顛倒了團兵和祁三的出現順序,把掏銅板說成是為馮力解圍的主動行為。

  盧仕鎰罵道:“不止裴小哥愛管閑事,連馮禿子也來湊熱鬧。”

  這種情況下誰還敢轉告馮力的話?齊二小心問道:“首領,接下來咱們往哪邊追?”

  盧仕鎰長歎一聲,道:“從桃林過來,前十裡還有馬蹄印,這五六裡范圍內的所有岔路都搜遍了,卻是什麽痕跡也沒有。問路上行人,也都說沒看見一群丘八。”

  片刻後,盧仕鎰道:“那老賊定是中途尋了條小道,卻讓手下繼續前行一段後再原路退回。我們只顧向前追,他們卻躲在我們身後。”

  齊二道:“既如此,我們往回找,一定能找到老賊。”

  盧仕鎰搖頭道:“時機已失。老賊只要躲到某個官府衙門裡,或者鑽進裴家的某處莊子中,我們就是找到也沒鳥用。”

  他走出小亭,沐浴著溫暖的春陽,望著一片桃紅柳綠,道:“權當是京郊踏春吧。”

  數裡之外的一處田莊的小樓上,王伏飛和裴璞剛剛完成首席謙讓儀式。左邊兩排案席,被裴璞手下坐滿,而右邊僅一排案席留給王伏飛的親兵,還空出七個席位。

  裴璞道:“這幾位親兵舍身護主,令人敬佩。也不知他們現在如何了。”

  王伏飛淡然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若連本職都做不到,留在身邊又有何用?”

  裴璞仍有些擔心,道:“江湖人火氣大,萬一落入他們之手,怕是凶多吉少。”

  王伏飛不以為然道:“盧家小兒色厲內荏,又精於算計,不會冒險鬧出謀害官軍的命案,不過拿兒郎們出氣倒是有可能。等兒郎們回到弘農,王某一定予以嘉獎。”

  裴璞一時語塞,隻好轉移話題道:“當初王副使堅持把衙門放在弘農而不是陝郡,在敝叔面前立誓要練出一府精兵;如今又為一府將士不辭勞苦、甘冒風險;強敵環繞仍處之泰然,實乃大將風范,小生敬佩不已。王副使,請滿飲此杯。”

  王伏飛舉杯回敬,兩邊眾人紛紛響應,席間一下熱鬧起來。

  裴璞手下畢竟是江湖豪傑,幾杯酒下肚,諸多規矩拋之腦後。其中一人大聲道:“將軍,你怎麽跟壺盧兒結下的梁子?”

  裴璞忙喝道:“戚大,休得無禮!”卻已經來不及。

  聞聽“壺盧兒”,王伏飛想起盧仕鎰挺胸腆肚的形態,忍不住笑了,道:“無妨,即使這位英雄不問,王某也想講出來讓各位評評是非曲直。”

  他約略講了講到淮陰上任後,本來想清理掉花錢買官之人,卻對盧仕鎰動了愛才之心;但盧仕鎰我行我素,屢屢違反軍規;他原想小小懲戒一次,誰知盧仕鎰已買通衙門上下, 自己反被他告到上司那裡;他終於不能忍耐,要按軍令打盧仕鎰二十軍棍,卻被左右死死阻攔,最終隻以罰俸收場;從那之後,盧仕鎰不知調去何處,而他很快也被調離淮陰。

  豪傑們一會道:“原來此事不虛。”一會道:“還有這種醜事。”笑聲不斷。

  裴璞怕手下鬧得過分,再次轉移話題道:“王副使,真有舒州王家槍門派?”

  王伏飛笑了,道:“我王氏子弟在投身軍營前,確實都要練習這槍法。不過一來起源並不是在舒州,二來練習的也不只有我王氏一門,三來從沒有掌門。”

  裴璞撫掌大笑,道:“想不到小侄隨口一言,竟使武林之中平白新添一個門派!王副使,這掌門一職您就不必推辭了。”

  王伏飛搖頭道:“王某是朝廷命官,怎可自甘……”忽覺不妥,改口道:“怎可甘心聽從那盧小兒差遣?若某日他滾蛋了,王某倒是可以考慮此事。”

  兩邊眾人又是一通大笑。但沒多久王伏飛止住笑容,看著空著的席位有些出神。

  裴璞心想,剛才還以為他對手下死活不在意,看來只是嘴上講講而已。

  其實,王伏飛心裡想的是:裴觀察使身邊並不都是張果毅那種草包,單是眼前的裴璞,足夠讓人感到棘手;通過這次經歷,能否從親兵中選出結果可以輔佐我成事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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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笞刑是用竹條、木條拷打犯人臀、背、大腿,針對的是輕微犯罪;杖刑則是用木棍、荊條拷打犯人,比笞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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