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新的陰影與舊印

　　《夢中言》已經被合上，被擺在書桌的另一旁。少年雙手撐著腦袋，嘟著嘴，呆呆地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晴空中似乎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影。

　　不知道在想著一些什麽，少年一直這樣發呆了很久以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可愛的小動作，急忙直起了身子。又順手把本來被丟在一旁的那本《夢中言》拿了過來，隨意地翻開。

　　將視線移到到書本的內容上，楚梓軒就看到了這麽一段話:

　　“主動擁抱噩夢的人不當是徹底絕望的，也不會是充滿希望的，唯有在那一團潔白的陰影與漆黑的光芒中掙扎的逐漸遠離這虛妄的真實的人，才會明明沒有勇氣卻要勉強自己去直面那些夢魘。”

　　“……呵。”少年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知道是譏諷還是自嘲的冷笑，“勉強自己嗎?是被逼迫吧……琪華這個作家，倒還有點意思。”

　　左手的食指與中指輪換著敲擊著書桌的桌面，眼膜低垂，露出思考的神色。

　　在剛才的電話裡，楚梓軒已經了解了這一段“自己沒有記憶”的變故的具體情況。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為是這具軀殼的原主已經“消亡”了，他才能憑借那張“破碎”的“金色空白人物卡”轉身到這副身軀，但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從林昊口中聽來的、自己在“遊戲”中所講述的故事，分明就是自己的經歷最後一次“事件”，是自己上一世死前所經歷的“故事”——至少在“旁人”看來是這樣的。

　　這也正是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

　　他對此完全沒有印象，更無法理解為何那個時候的“自己”會講出這種故事，也想不通如果是被“影子”操控，那又為何會知道這個故事——乃至故事的“結局”。

　　他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是否是真實的，如果是這樣，那麽他的“犧牲”又有一些什麽意義呢?林敏雪死與詭異之手，蕭何被詭異控制而自殺，神谷凜失蹤，就連趙剛也陷入方塊，那這個小隊還剩下什麽呢?

　　況且，“他”又是怎麽知道這個結局的?

　　想到這裡，他不寒而栗。

　　兩個月前——兩個月前“自己”進行這場“遊戲”的時候，自己就應該已經“載入”了這具身軀了吧?

　　那麽，進行了這場“遊戲”的，究竟是誰，而現在的“自己”，又到底是誰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楚梓軒心想，按照正常的流程，自己這個被最後指認為“影子”的人，最後的結局恐怕就是被那個被稱為“影子”的存在所替換吧?

　　楚梓軒也清楚，這個世界上能被稱為“神明”，都是一些什麽樣的存在。在最後的故事裡，那個女孩向“不知名的神祗”許願招致的厄運，最終是否會延續到他們這些參與“遊戲”的人之中，他不得而知。但或許，那位“神祗”的目光，已經投向了這四名新的受害者了……

　　畢竟，受到噩夢困擾的，不止他一個人啊……

　　如果不是林昊告訴他另外兩位參加“遊戲”的女生也做這與自己講述的故事相關的噩夢，楚梓軒到現在也只是以為自己的噩夢不過是“靈魂受損”帶來的副作用，但就連昨天晚上，林昊也夢到了自己在荒蕪的雪地裡逃脫“只有影子的人”的追逐，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護身符”碎裂……

　　只能說，他們惹到的存在非同尋常。

　　林昊最近隨身攜帶的護身符是哪位自己“兩世”都看不起的“木大師”用林家家傳的幾塊碎玉附魔而來的，

就算是那幾塊碎玉本身，在林家歷代的供奉下也有著鎮邪壓穢的能力。佩戴這樣的寶玉製成的護身符，即使“木大師”的水平再三流，也不至於遇到一個普通的妖魔就這樣被破開法力，失去鎮邪只能的。　　況且，自己也並未在清醒的時候真正見到過“木大師”，對他的印象更多是憑借繼承而來的記憶主觀臆斷。如果他真的掌握了“記憶模糊術”這種法術的話，那也不會是什麽普通的法師。

　　可惜的是，這位“木大師”沒活的時候就喜歡四處亂跑，現在他也不知道“木大師”又到了什麽地方去鬼混了，坐以待斃從來不是自己的習慣，但即使父親能夠聯系到“木大師”，自己接下來想要做的事情，也並非會讓家裡人同意的。

　　接受了新的身份，自然也會受到新的束縛。

　　他只能夠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已經被“替換”了的“影子”，因為那些存在是不會有「深邃之瞳」的——即使是斷線了的「深邃之瞳」。

　　也許自己身上的這個無法理解服務器的「深邃之瞳」系統就算因為“影子”的力量切斷了鏈接，但是他無法想象擁有這種力量的會是怎樣的存在，也不覺得面對這樣的存在自己還能安然坐在此處。

　　雖然他不想重新與「深邃之瞳」建立起連接，每個月被強製去與那些不可名狀的存在生死時速，但他也不想新的生活被一團新的陰雲所籠罩。接下來自己是否還會受到“它”或者“祂”的影響，還是一個未知數，如果逃離一個深淵的代價就是跳入另一個深淵，那他寧可自己沒有那一張人物卡。

　　“到底怎麽辦才好呢……”

　　正在思索著，歡快的鈴聲卻又一次響起，打斷了楚梓軒的思緒。

　　拿起手機一看，好家夥，還是林昊——他就不能要說什麽一次性說完嘛?

　　接起了電話，對面只是一陣沉默。

　　“又有什麽事嗎?”

　　楚梓軒聽了好長一陣的寂寞，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

　　“那啥……就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雖然我感覺說出來有點不大合適……”

　　“你都知道不大合適為什麽還要說呢?”

　　“這……草，阿紫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不會說話！”

　　“你在叫一聲阿紫試試?你猜猜會發生什麽?”

　　想到電話對面那個欠打至極的臉龐，楚梓軒忍不住想要順著網線過去把他揍一頓，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其實是我找你有點事情。”

　　“什麽事情?剛剛你怎麽不說?”

　　“額……我這不是讓你冷靜一下嘛！咳咳……就是那啥， 我想回去我們玩那個‘遊戲’的地方看看，不知道你……”

　　“你瘋了?！”

　　雖然楚梓軒確實有回到“案發地點”一探究竟的打算，但是這是建立在即使轉生之後自己各項屬性都比之前低，但曾經掌握的那些咒文都還能夠使用的基礎上——雖然過度依賴魔法是讓自己滑向深淵的危險舉動，但那個對抗不可名狀的，也只有這些來自不可名狀的“魔法”。

　　但，林昊身為一個普通人，卻敢做出這種無異於找死的決定，著實讓楚梓軒感到震驚。

　　“別急，你先聽我說完，我在家裡的地下室裡又翻到了一個護符，我能肯定這個護符是有效的，而且比木大師給我的那個有用，所以我才想會去看看能不能有辦法徹底解決我們的問題，如果不能也可以有點發現。就是我覺得這可能要你一起去才能有辦法找到問題，但是……”

　　“別但是了，醒醒，你還能有什麽更厲害的護符?”

　　電話的這頭，楚梓軒輕聲歎了口氣，隻覺得無知雖然是福，但無知也會引發禍。

　　但林昊的倔強不是楚梓軒一句話能夠擊垮的:“你別不信，我拍了張照片，你去看看微信！我要去準備東西了，你自己想好了再告訴我！”

　　說完，林昊便不等一句回音就掛斷了電話。

　　無奈，少年隻好遵從死黨的提示看了看聊天軟件中的消息，這一看便愣在了原地。

　　——那張照片上，是一個樹枝狀的印記，那樹枝一邊有三根枝杈，一邊有兩根枝杈，在黑暗中泛著極其微弱的肉眼可見的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