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軍醫已經進去近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等待的人們剛才稍稍放松了一點的神經又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地緊繃起來。
馮其茗老婆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她淚水已經哭幹了,小聲地嗚嗚著。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女軍醫仍舊沒有出來。
馮其茗蹲在牆角,用兩隻手捂著頭,他實在等不下去了,焦躁的情緒使他逐漸喪失了理智,只見他忽的一下站起來,直接就要往搶救室裡衝。
傅屬記和柳五急忙攔住了他。
“馮其茗!你幹什麽!”
傅屬記厲聲喝道。
“我想看看孩子,我想看看孩子!!”
馮其茗已經快要崩潰了,現在他的心裡不但充滿了愧疚,更多的是作為一個父親深深的自責。
“楊哥,你不能這樣!你要相信醫生,要相信孩子,她會堅強地挺過來的!楊哥,這時候更需要你冷靜啊!”
正當柳五努力地勸導馮其茗的時候,搶救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王璃兒躺在移動的病床上被護士推了出來,病床後邊跟著的是馮院長和那個神氣十足的女軍醫。
傅屬記急忙走上前去,剛想開口問問馮院長王璃兒怎麽樣了,卻看到馮院長衝他微微點了點頭,傅屬記沒有再說話而是會心的笑了,他覺得此處無聲勝有聲,馮院長的點頭就是對他心頭疑問的最好回答。
馮其茗的老婆一看孩子出來了,從凳子上突然一下子蹦起來,衝到移動的病床前。
“王璃兒,王璃兒!媽媽在這兒,你看看啊!王璃兒!”
推著病床的小護士說道,“對不起,病人需要休息,請不要大聲說話!”
馮其茗看著從搶救室走出來的女軍醫,深深地給她鞠了一躬。
“謝謝!太感謝了!”
女軍醫恨恨地瞪了馮其茗一眼,她杏眼圓睜,柳眉倒豎,十分氣憤地問道,“你是孩子的父親?!”
馮其茗急忙回答,“是是,我是!”
“你作為孩子的父親,嚴重失職,孩子這麽小,病情這麽嚴重,怎麽能這麽兒戲,如果再晚一點兒孩子就徹底沒救了。”
馮其茗低著頭向女軍醫一個勁地道謝。
“是我們不好,沒照顧好孩子。謝謝你救了她,太感謝了!”
女軍醫又說道,“不用感謝我,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要謝就謝我們羅正未吧,他才是孩子真正的救命恩人!”
她說完話快步向門口停著的吉普車走去,馮院長和傅屬記一直把她送到門口。
吉普車的車輪揚起一溜煙塵,瞬間就走遠了,當傅屬記回到病房的時候,王璃兒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她還沒有徹底醒過來,兩隻小眼睛閉的緊緊的。護士說孩子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現在只是處於暫時昏睡狀態,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醒過來。
小護士的話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吃了一顆定心丸,直到現在大家才算把懸著的一顆心放進肚子裡,大家都希望王璃兒早一點醒過來,希望看到從前那個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王璃兒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也就用不著這麽多人陪著了。眾人商量後決定,馮其茗和他老婆兩個人都留下來照顧王璃兒,柳五開著拖拉機和傅屬記、春杏一起回橫嶺莊。
三個人臨走之前,馮其茗說,“老五,家裡的兩個孩子就拜托你和翠香照顧了!”
柳五說,“你放心吧楊哥,家裡你就不用惦記了,等過兩天王璃兒好了,你往咱們大隊部打個電話,我開車來接你們!”
拖拉機啟動了,傅屬記和春杏上了車。
春杏說,“老五,先去郵局一趟唄!翠香和我每人給咱爸媽寫了一封信,我想去郵局郵出去。”
柳五說,“姐,那咱們可真得快點了,不然人家郵局馬上就要下班了。”
柳五開著拖拉機往郵局走去。
裕德公社郵局離醫院不遠,拖拉機開過一條街,一轉彎就到了,春杏進到郵局寄完信,正好郵局下班。
柳五說,“傅屬記,咱們找個地方吃點飯再走吧,中午還都沒吃飯呢!”
“可不是嗎,這一天忙的都不知道餓了,現在你一說才覺得肚子裡面直打鼓。”
“咱們去哪吃呢?”
“我知道裕德公社有一家燒餅店不錯,咱們去那兒吧!”
“好,就去那兒吧!我餓的都沒勁開車了,渾身肌肉直突突!”
三個人來到燒餅店,裡面吃飯的人很多,老板娘是個瘦高個,下身穿著寬松的藍褲子,上身一件藍底白花的襯衫,長長的黑發用粉色的絲巾扎起來,有一綹短發從右肩披散下來,顯得很調皮。一雙大眼睛不時地往門口張望,薄薄的嘴唇,給人感覺一副能說會道的模樣。她手裡拿著一塊抹布擦著桌子。不停地裡裡外外的忙活著,見到有客人來了,急忙走過來招呼。
“請問,幾位啊?”
傅屬記說,“三位。”
“哎呀,這不是傅屬記嗎?你看我這眼神,一忙活都沒看出來。快請裡邊坐!”
“好好,都餓了!你家的燒餅還有吧?”
“有、有!就知道您愛吃這口兒!我馬上就給您拿去!你們坐下先看看菜單啊!”
三個人坐在靠裡面的一張桌子,不一會兒,老板娘端著一盤燒餅過來了,還端來了一小盆西紅柿蛋花湯。
“傅屬記,這是您最愛吃的,怎麽樣,再來點什麽?”
柳五說,“老板娘,看樣子你挺了解我們屬記啊,知道他愛喝蛋花湯。”
“那當然!今天蛋花湯免費贈送。”
柳五說,“這麽好,謝謝!”
老板娘接著說道,“你們屬記啊,春天的時候領著橫嶺莊拉樹苗的車來回路過我這兒,到小店裡吃飯和那些司機們約法三章,‘一不許喝酒、二不許欠帳、三是吃完就走’。爽快得很!沒少成全我這小店的生意呢!”
傅屬記在一邊呵呵笑著說,“你這一天忙忙活活的,這些小事記得還很清楚啊!”
老板娘看了傅屬記一眼,“傅屬記,我可看好你了,你領著橫嶺莊的人們退耕還林,多了不起啊!我這小店裡前一陣子都在議論你們的事呢。我從心裡佩服你這樣乾事業的人。”
一陣寒暄過後,柳五點了一盤醬牛肉,一盤青椒炒土豆絲,傅屬記和柳五一人要了一杯小燒酒喝了起來。
春杏一邊吃著燒餅,一邊說,“老五,咱們吃完也給馮其茗他們兩口子送點過去吧,這兩個人忙活一天,不一定能想起來吃飯呢!”
“行,這兒離醫院不遠,吃完飯給他們送過去一些。”
三個人正說著話,旁邊的桌子上有人神秘地說,“哎!你們知不知道,剛才裕德公社醫院抬出去一個小女孩兒,才五、六歲就死了,爹媽都哭完了!真可憐那!”
“是嗎?那可太可惜了,怎麽死的啊!”
“具體原因不清楚,不過聽說好像是食物中毒!”
柳五一聽到這話,立刻傻眼了,剛剛離開醫院這麽一會兒,難道王璃兒……..
他不敢再想下去,急忙回過頭去,瞪著眼睛問剛才說話的那個人。
“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那個小女孩兒真死了?”
“那還有假,我剛從那過來,太可憐了,沒救過來!”
傅屬記、春杏聽完幾乎同時扔下手裡的燒餅和柳五一起衝了出去。
一屋子裡的人看到他們三個人著急地衝出去,就好像看到三個突然逃走的怪物,老板娘聽到異常的動靜也急忙從後廚跑出來,手裡還端著一摞燒餅。
“發生什麽事了,啊?怎麽了,咦?這三個人是怎麽回事,還沒吃完就走了,帳也沒付!”
柳五開著拖拉機拚命地猛踩油門,他恨不得自己開的是飛機,一下子就能飛回到醫院,飛到王璃兒身邊。雖然離得很近,可是柳五感覺這段路就好像有十萬八千裡遠。
終於到了醫院門口,柳五跳下車和傅屬記、春杏發瘋似的跑向王璃兒的病房。
傅屬記、柳五和春杏來到王璃兒的病房裡。
“柳五叔叔、李大大、春杏姑姑!”
王璃兒用微弱的聲音喊著三個人。
“媽媽、媽媽!李大大他們來了!”
王璃兒用手輕輕的拍著已經累倒在床邊的媽媽。
趴在床邊的馮其茗老婆突然醒過來。
“王璃兒,你醒了!王璃兒,我的寶貝兒!”
“王璃兒!”
春杏走到病床前, 她的淚水突然一下子湧出來。
“王璃兒!你可把姑姑嚇死了!”
“姑姑,我沒事了!”
李春杏現在聽起來,這是最好聽的聲音,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稱呼,春杏激動地抓著王璃兒的手。“王璃兒最堅強、最勇敢,王璃兒會沒事兒的!”
馮其茗的老婆問道,“傅屬記,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柳五說,“噢,那個——!那啥……”
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
傅屬記接住了柳五的話說,“噢!那個——!我們看你和馮其茗沒吃飯,給你們送飯來了。飯呢?老五,你說你!丟三拉落四的,去把飯拿來啊!”
“唉!唉唉!我這就去拿!”
柳五明白了傅屬記的意思,一轉身跑出了屋子,他回燒餅店去取吃的去了。
“馮其茗呢?”傅屬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