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挪開了路障。可能是和二狗子很熟悉，他也沒有上車檢查。把爸爸給的那盒香煙揣進了兜裡，一揮手說，“走吧，天就要黑了，路上慢點開，注意安全。”

爸爸重新回到車上，蕭正問他，“那個人是幹什麽的，他怎麽還截道呢?”

爸爸說，“這裡是進入山區的防火站，無論進山、出山的車輛、行人都要經過檢查。他們主要是管林區防火和違法采伐樹木的。人們來回往山上拉火*藥、汽油、柴油這些危險品有嚴格的限制，要有批文才行。同樣山上往山下拉的木頭也要有采伐證明，不然防火站就不會放行。”

聽了爸爸的話，蕭正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雖然蕭正他們的車上拉的都是生活用品，沒有爸爸說的那些危險品，可是他也沒有檢查蕭正他們的車，怎麽就放行了呢?

太陽正一點點的收起它的光芒，周圍的一切慢慢暗了下來，防火站是蕭正他們路過的最後一個能見到人的地方，再往山裡走就渺無人煙了。

蕭正感到一絲絲寒冷正慢慢向蕭正侵來，車輪咕嚕咕嚕的響著。奇怪，媽媽和弟弟一點聲音也沒有，難道他們睡著了嗎。

“快看，前面是池塘！”爸爸喊了蕭正一聲。

“真的，我看見了！”

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金色的，象鑲在山腳下的一面鏡子，金色的鏡子。微風吹來，水波蕩漾，流淌的是無窮無盡的金光。

蕭正瞪大眼睛專注在水面，希望有魚蹦出來，然而，並沒有，一條都沒有，蕭正很沮喪。

爸爸看出蕭正的心思，“有點晚了，天涼了，魚怕冷，躲在水裡睡覺呢，明天它們會出來歡迎你的。”

車子繞著池塘走了大約一裡地，經過一座水泥橋，橋的東面是池塘，西面是一條小河。河水蜿蜒曲折，漫過山腳下一片片的草地向西面流去。

爸爸說，這裡的河水，無論是門頭山、北山、鳳凰山和要衝山的都匯聚到要衝山腳下的“西河”然後一直向南，向山下流去，再會合其他的水流最後流入松花江。

在池塘邊上，往北望去，蕭正看到了前面的一座山坡，很緩的漫山坡，坡的中間有幾排房子，掩映在樹林裡，炊煙嫋嫋、隱隱約約，爸爸說那就是“橫嶺莊”的場區了。

蕭正他們的車沒有往山坡上開，經過小橋後左轉在坡下面有一棟紅磚房，房子前面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後來這裡的房子被改造成學校，空地建成了操場，蕭正一直就在那裡上學，那是兩年以後的事情了。

車子開到磚房西頭停了下來，屋裡的人聽見車聲，紛紛走出來，房頭的第一個門開了。爸爸下了車，第一個和他握手的是傅屬記。

傅屬記說，“歡迎你，蕭景同同志，歡迎你來‘橫嶺莊’工作。”

傅屬記中等個子，偏瘦的體型，常年被山風吹的黝黑的皮膚，方方正正的臉龐，臉上的麻子很多，大家當面都叫他傅屬記，可私下裡還是叫他“傅矮子”的人多。

傅屬記向爸爸介紹會計邱星暉、管理員丁泰華、出納員聶陽成，並說隊長去山下總場辦事還沒回來，分場大隊部包括司機二狗子，在家的人都到了。

大家一一和爸爸握手。最後爸爸看到了當年和他一起下鄉的好兄弟莫擎蒼也來迎接蕭正他們。

擎蒼叔也是黑黑的面龐，長圓臉、大耳朵、眼睛很小，高高的鼻梁，一米八多的大個子，身材很魁梧，爸爸緊走過去，他們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一起……

傅屬記把蕭正他們讓進屋裡。嬸嬸、阿姨們和媽媽一起，一邊嘮嗑，一邊往屋裡搬東西。

房間不大，裡外兩間屋，從南門進入走廊，往前走到頭就是廚房，有兩個嬸嬸正忙著為蕭正他們做晚飯。

從廚房左邊的門進入，裡屋南側有一個大炕，炕下邊灶膛裡正燒著木柈子，濺出的火星劈劈啪啪的響，映紅了炕前的地面。炕上鋪著葦席，很乾淨整潔。屋北側是一個方廳，用來放桌子、凳子和衣櫃。

屋裡是土地，四面的牆壁上刷的是白灰。房屋頂棚上糊的是報紙，雖然很簡陋，但打掃的很乾淨。

傅屬記對爸爸說“老蕭，你們家四口人先委屈一下，臨時住在這兒，場裡分給你的房子還沒有收拾完，等收拾好了，你們再搬過去。”

“好、好、好！讓屬記費心了。”爸爸回應著。

車上的東西全都收拾完，天已經徹底黑了。傅屬記沒有留下吃飯，其他的人也都陸續地走了，只剩下邱星暉、丁泰華、莫擎蒼和二狗子等幾個人。

屋裡的燈光很明亮，媽媽累了，簡單地吃完飯，摟著弟弟在裡屋先睡了。蕭正依然很精神，在外屋一邊玩，一邊看爸爸和幾個叔叔們一起喝酒、聊天。

爸爸說，“擎蒼，還記得咱們一起響應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年輕時一起下鄉不?咱倆可是坐一列火車來的d，到了海棗市，然後下鄉就到這了。”

“記得、記得。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們一起坐了四天的火車，真是遭罪啊！在火車上最後一天都沒吃、沒喝了，當時我的煙也抽沒了，你就剩下一顆，還分給我一半……”

“咱們剛來時在新連隊吃飯，我飯量大，食堂打飯不夠吃，晚上我們就一起去後廚偷鹹菜，吃鹹菜喝涼水，那日子過的就不用提了……”

擎蒼叔回憶著，就象事情剛剛發生在昨天一樣。蕭正看到他說話時一激動臉上的肌肉就會不由自主的微微顫動。

會計邱星暉說，“是啊，吃不飽飯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可是現在我們還沒富起來。這幾年農場建起來了，糧食年年豐收，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丁泰華說，“我分析現在總場這次調整幹部，把老蕭調到咱們這來，聽說還要調一個林業技術員過來，可能是要在咱‘橫嶺莊’建林場了。”

二狗子說，“那可太好了！我把“三九”拖拉機好好修理修理，到時候，拉樹苗、運木材，多過癮”。

爸爸說，“你呀！三句話不離本行，要是真在這裡建林場，公家還不得給你配一台解放牌大汽車。”

二狗子一聽這話，眼睛立刻瞪圓了，抓起酒杯，一仰脖就把酒幹了，興致勃勃地看著爸爸說，“老蕭，你說的可是真的，要是那樣，我先謝謝你，說實在的我早就想開汽車了，嘟嘟嘟，嘀嘀嘀，多威風啊。”

看著二狗子比比劃劃的樣子，一桌子的人都笑起來。

“蕭正，別笑了，過來！”二狗子把蕭正叫到身邊，“大侄兒你說，長大了幹什麽?”

“我要開汽車，像二叔一樣。”

“好好好，這話我愛聽。來！吃一塊猴頭。”二狗子不由分說就夾了一塊猴頭菇送進蕭正嘴裡。

“這小子真有口福，這猴頭兒是我連續進山半個多月，才碰巧采回來的一個，他一來就吃上了。”擎蒼叔笑著說。

二狗子瞥了擎蒼叔一眼，“擎蒼，我大侄兒不白吃你的，等人家長大了，開汽車拉你去燕京溜達溜達，對不?大侄。”

“二叔，你總開車出門，見識多，我爸說魚會從水裡跳出來對嗎?”蕭正的一句問話讓二狗子愣了一下神，隨即他又哈哈大笑起來。

“會的！會的！”他笑得更響了，“等你長大了也來個鯉魚跳龍門……”

夜很深了，他們什麽時候結束的，蕭正不知道。等蕭正睜開眼睛，媽媽已經把早飯做好了，太陽光從南邊窗戶射進來，照的蕭正睜不開眼睛。

蕭正從炕上一骨碌爬起來，揉著眼問媽媽，“爸爸呢?”

“上班去了，快吃飯吧！吃完飯帶弟弟去隔壁育教室，找曹阿姨，我剛才和她說好了， 以後白天你倆就在那兒，午飯也在那吃，晚上我回來接你們，我一會要去隊裡報到上班，今天是第一天，希望一切都好……”媽媽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麽，後來蕭正就聽不進去了。

“你把弟弟送去吧，我要出去。”

“你去哪，回來！”蕭正已經聽不見媽媽再喊什麽了，懷裡揣著剛才順手抓起來的一個饅頭，飛也似地往池塘邊跑去。好奇心一直在驅使著蕭正，蕭正要去池塘看看，魚是怎麽從水裡跳出來的。

終於快到河邊了，蕭正看到還有幾個小孩在河邊撿石頭子兒，他們低著頭沒有注意到蕭正的到來。隔著一段距離，蕭正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應不應該過去，如果他們看蕭正陌生和蕭正打仗怎麽辦?

蕭正就一個人，他們可是一幫人啊！蕭正想了一下，決定還是要過去，不能讓他們小瞧了，人多怎麽了，蕭正還真不怕。

“哎！你是誰家的，怎麽沒見過你?”一個和蕭正年紀差不多的男孩看到了蕭正問道。蕭正看了看他，嗯！沒有我高，就算打起來也不怕他，蕭正心裡想著。

蕭正說，“我昨天剛來的，我爸是大隊蕭會計。”

“蕭會計?沒聽說過，你上學了嗎?”

“沒有，你呢?”

“我也沒上學，不過我爸說我明年就能上學了。”

“你爸是誰啊?”蕭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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