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照目送華妃音離去,同時將掌中六芒星石符,反手收進袖中。
“人都走了,還在看呢?”身後,一個輕靈、爛漫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幾許嗔怪,卻是凝眉的衛湘歌。
蘇照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少女,笑道:“怎麽,吃醋了?”
衛湘歌:“……”
蘇照微微一笑,看著身形高挺,眉眼低垂的少女,輕聲道:“你呀,我攏共和她也沒說幾句話,還在你眼皮子底下,走吧,一起回宮吧,阿姐許是等急了。”
說著,就上前去牽挽衛湘歌的手,然而手下一空,紅裙少女輕哼一聲,猶如一隻身形靈動的火蝶,一個折身,向宮苑翩躚而去。
“還真吃醋了。”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倩影,蘇照面色微頓,啞然失笑,眸光幽邃流轉,不由現出一抹思索。
少女的初戀有如檸檬,本就美好而單純,大多數都是好感始於顏值,一旦情投意合,感情上升就往往很快,恨不得對方眉眼中一天天都是自己,雖說衛湘歌心性嬌憨、明澈,但畢竟還是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不是沒有情緒的紙片人。
他既然以感情羈絆,自是有著心理準備,而且如果尋了個全無反應的木頭人,不僅僅是無趣的問題,他也會很挫敗的。
蘇照搖了搖頭,目光深深,終究覺得這種事情,不宜深思。
這邊廂,衛湘歌回到玉華宮,默默坐在一旁幾案之畔,拿起碗筷,用著飯菜,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
“湘歌,沒事兒吧?”似乎察覺到少女情緒的失落,蘇子妗問道。
衛湘歌輕聲道:“我沒事兒。”
蘇子妗見得這一幕,若有所思。
蘇照這時,也舉步走到玉華宮中,讓芍藥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去見了什麽人呀?這麽著急忙慌的,飯菜都涼了。”蘇子妗好奇地問道。
這時,衛湘歌恰也螓首抬起,看向蘇照,一雙瑩潤明淨的眸子,一瞬不移,顯然剛才就好奇著蘇照和華妃音的對話。
蘇照笑了笑,狀其自然地夾起一個雞塊兒,輕柔地放到衛湘歌碗裡,抬頭看向蘇子妗,溫聲道:“一個朋友,也不太熟,就是有著一面之緣,找我有事,我沒有答應,人就走了,湘歌有點兒不太喜歡這人,在和我鬧情緒呢。”
這時,不管是動作,還是解釋,都有一種千錘百煉的溫柔,舉重若輕的灑然,最後那一抹情不自禁的自嘲,更是將一個寵溺、無奈的男子形象勾勒而出。
衛湘歌聞聽這番解釋,不由面色稍霽,一如寶石的晶瑩明眸微微垂下,將眼底一抹歡喜掩藏,用筷子輕輕搗著碗裡的雞塊,“我也不是不喜歡她,一個出家人,看著就像是六根不淨呢。”
蘇照轉臉看向蘇子妗,好整以暇問道:“阿姐,有醋嗎?”
蘇子妗:“???”
衛湘歌臉頰頓時紅彤似火,當著第三人的面,又是另一番感受。
“好了,別不依不饒了,說來,那天沁竹軒,她也出手幫你滅火來著。”蘇照在幾案之下,抓住了少女的纖纖柔荑,道:“不提她了,吃飯吧。”
蘇子妗看著二人的小動作,眉心直跳,隻覺飽飽的,有種實在吃不下的感覺。
用罷飯菜,三人飲了幾盞茶,蘇照抬眸,溫聲道:“湘歌,外面明月朗照,一起去走走?”
這種情況,從來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趁勝追擊,得寸進尺……花前月下,從詩詞歌賦,
談到人生哲學,看雪看月亮,談上整整一夜…… 衛湘歌黛眉彎彎,也不疑有他,問道:“子妗姐姐呢?”
蘇子妗星眸微微眯起,看了一眼衛湘歌,暗道傻姑娘,你們兩個在一起花前月下,讓我湊過去做什麽?顰了顰春山黛眉,笑道:“你們去就好了。”
“左右時間還早,一起吧。”衛湘歌一把挽起蘇子妗的手,笑靨爛漫地說道:“對了,姐姐說要跳舞給我看,還沒跳呢。”
蘇照在一旁看的有趣,這時迎上一雙看似征詢的楚楚目光,一剪秋水盈盈波動,正是蘇子妗。
“阿姐,吃完飯,去消消食也好。”蘇照神色微頓,隻得打消了一些念頭,清聲說道。
蘇子妗終究是跟著去了,然後,一夜無話?
並不是。
三人以及宮女芍藥,行走在殿宇之間的長長廊橋之上,一行行八角宮燈懸於廊簷角,隨風搖曳,偶爾碰到值夜的宮女,見到幾人,都是盈盈福上一禮,繼而挑燈離去。
不得不說,蘇國雖是七郡之地,但祖上也曾闊過,又經十余代蘇侯的不停修繕、增擴,宮苑造得也是巍峨壯麗,佔地廣闊,宮闕重重,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整體以黑紅色調為主,得華夏前世秦漢王宮之軒峻、莊嚴,無明清皇宮之奢華、富麗。
這本身也是這時代的審美,整體有著一股簡素,大氣之美。
因是蘇子妗在側,蘇照倒也沒有挽著衛湘歌的手,到了一間三層閣樓之上。
這時值守的宮女,早已將燭火點亮,宮燭簌簌而明,閣樓燈火輝煌, 青玉條石鋪就的地面,光可鑒人,人影憧憧。
“見過君侯,長公主殿下。”
一二十個身著華美宮裳,挽著雲髻,頭戴金釵步搖、容色秀麗的宮女,身形婷婷嫋嫋,躬身見禮著,一時間,鶯鶯燕燕環繞,這些宮女或冷豔如霜,或嫵媚多情,或嬌俏可愛,或清純恬然。
甚至一些大著膽子的宮女,螓首抬起,將一雙或多情善感,或哀怨乞憐的目光,投向蘇照,竟是暗送秋波。
有一些若論姿色,雖無傾國之色,但在後世,出道也是綽綽有余。
這就是王侯之貴!
這一幕自是引起蘇子妗貼身侍女芍藥的冷哼。
說來奇怪,不同於華妃音,衛湘歌面對這些宮女,倒沒有什麽反應。
蘇照打量著手持琵琶、笛子、古箏等樂器的宮女,問道:“你們太樂署的宮人……太樂令呢?”
一國大典、祭祀都需要樂舞,故而王侯都會供養著這麽一批人。
這時,從這些宮女隊列中,緩緩走出一個豐額廣頤的花信少婦,年齡在二十五六歲。
其人肩若削成,腰若約素,一身桃紅色的宮裝長裙,較低的白色抹胸,現出一抹雪膩肌膚,白璧無暇,滿月捧出,妝容更是精致嫵媚,眉眼間流淌著輕熟、嫵媚的風韻,身材豐腴有致,如熟透的蜜桃般,走上前來,躬身說道:“君上,奴婢柳清羽,是新任的太樂令,前任太樂令年前病逝,奴婢是其師妹,由其引薦,方入宮中。”
這個時候,其實也就是後世的晚上七八點左右,夜色未深,華燈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