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路閑逛著,就到了一家茶樓,茶樓有著三層,匾額之上書寫著東籬居三個大字,蘇國之人素愛飲茶,雲台山陰更是有著茶山,綿延起伏的山腳之下,星羅棋布的茶莊,溫邑城中,更是茶樓林立。
蘇照頓住腳步,轉頭看向二女,輕聲道:“進去歇歇腳。”
酒肆茶樓,這等地方,素來是輿論匯集之所在,其實想去酒肆這等魚龍混雜的地方,聽聽三教九流輿情,但身邊帶著人,自然不能成行。
蘇子妗和衛湘歌倒是不覺得累,反而神采奕奕,只是夏日暑氣漸起,逛了一個時辰,口渴總是有的,二女齊齊應了一聲,就是隨蘇照進入茶樓之中。
由著一個夥計,引入一間軒敞、明亮的茶室,就有一個年紀有二八之齡的青裙女子,跪坐於幾案之後,提起一個茶壺,點水,洗茶。
此刻,蘇照和蘇子妗,衛湘歌,三人相對而坐,隔著珠簾,聽著樓下傳來的唱曲之聲。
咿咿呀呀,婉轉悠揚。
因為不可能僅僅是飲茶,唱曲、說書,伴隨著瓜子、點心、西瓜也就成了消磨時光。
聽著下方明顯不同於蘇國口音的吳儂軟語,蘇照面色微頓,目光落在正在下方唱曲的幾個女子,不由皺了皺眉,問著一旁的蔡安,道:“這家東籬居,是剛開的?”
“公子,這家茶樓開了有三四年了吧,只是以前似乎不叫東籬居……許是換了東家?”蔡安輕聲說著,顯然對溫邑城很是熟悉,不過片刻,也不知是察覺到蘇照語氣的微妙變化,眼珠子轉了轉,低聲說道:“公子可是發現了有什麽不對?”
這邊廂,對面正在跪坐,沏茶的少女,雙手端著香茗,輕聲道:“幾位公子,請用茶。”
蘇照點了點頭,對著沏茶的少女,微笑道:“這位姑娘,聽口音似不是蘇國人?”
那少女一身青色羅裙,年齡在十六七歲上下,挽著飛仙髻,瓜子臉,卻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
“哦,這位公子,我是吳國人。”青裙少女梨渦淺笑著,迎著蘇照的沉靜目光打量,似回答方才蘇照的疑問,輕聲解釋道:“這家東籬居,我們東家剛剛接手。”
“看來,你東家也是吳國人了?只是萬裡迢迢……如何到了溫邑?”蘇照端起茶盞,呷了一口,似是隨意地問著,思忖道,眼前少女身上同樣有著武道修為。
雖然她們身上似乎以某種秘法,隱藏了修行氣息,但蘇照還是敏銳察覺到了一些端倪。
那少女輕輕一笑,似是起了一絲警惕,道:“公子,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許是東家喜歡蘇國的山山水水吧。”
蘇照見此,也不再追問,拿起茶碗,小口酌著,聽著下方的小曲,目光漸漸出神,神識已是悄然四散。
下方以古箏伴奏,幾個著粉紅衣裙的少女,站在台上,引吭高歌。
唱的是采蓮曲,少女身段窈窕,纖腰束素,嗓音圓潤、酥糯,恍若將天元神洲東南之地,吳越之國的暖風細雨,荷葉田田……呈現於眼前。
而此刻,茶樓三樓之頂,一方條案之後,端坐一個穿著絳色長裙,身形妖嬈,年紀二十上下的女子。
此女妝容妖豔,高顴深目,嘴唇略薄,此刻一雙塗著朱色蔻丹的手掌,握持一管銘刻凰鳥道紋圖案的羊毫筆,飽蘸赤砂研磨混水的墨水,書寫著什麽。
“姬周景平三十八年,六月十三,鴻鵠部,白鶴旗掌旗副使,楚蔓稟告於鸞鏡之台:蘇國君侯交替,
蘇國二十五代國主蘇照於日前繼位,此子方承大位,即除國中權臣司馬袁彬,數日之間,逆亂悉平……然經查,司馬袁彬為先天巔峰境界武者……蘇國背後仙宗,滄元門下落早已不明……” 名叫楚蔓的女子寫完這些,深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似在緩解疲憊的神思,將手中符筆珍而重之地放在一個條盒中。
而後卷起紙張,扣動書架之上的一個暗格機關,於是,伴隨著一陣機括響動聲,身後的書架緩緩移開,現出一方牆壁,牆壁鑿出一個四方之洞,洞中燭火微微,其內竟是放著一盞琉璃燈。
那琉璃燈同樣雕刻著精美的鳳凰鳥紋,燈芯火焰跳動,簇簇赤色火焰長久不熄,給人以詭秘之感。
楚蔓將手中宣紙遞上前去,頓時,寫滿了字跡的宣紙就被火舌舔舐,化作點點飛灰,只是紙灰撲簌之間,就有一行靈光小字於火焰之中盤旋飛舞,幾下之後,卻已消失無影。
“這樣在外到處跑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楚蔓抿了抿烈焰欲燃的紅唇,赤鳳琉璃燈散發的火光,倒映在狹長、清亮的眸中,跳動幾下。
她為鳳凰五部鴻鵠部的成員,自然不甘心在一個小小的蘇國,做這些搜集情報的工作。
只是,楚蔓修為僅僅有著通法巔峰,本就在人才濟濟的鳳凰五部不太出眾,按說掌旗副使的位置,資歷原就不足,不過剛剛在吳國立下一些功勞,才被提拔。
正要啟動機關,合上書架。
而就在這時,琉璃燈猛地跳動幾下,簇簇火焰跳動,字影盤旋,在火焰之中浮浮沉沉。
楚蔓目光微動,食中二指如穿花引蝶,迅速結了一個手印,嘩啦啦……法力如水波動。
那字影恍若受了牽引,落於楚蔓掌中,被其一引,於眼前展開,神識掃過,讀罷,面色幽幽,心頭就有些驚疑不定:“掌旗使雪羨,不在洛邑好好呆著,來溫邑做什麽?而且已經到了城外。”
一抹憂思在心頭浮起,漸漸爬上眉眼,秀麗的眉微微顰起,白鶴旗使雪羨,似乎對她有打壓之勢,否則,她剛剛在吳國立下大功,按常製應該在洛邑給予三個月培養,而不是來到溫邑這等北方炎暑之地。
不過心中再如何不爽,頂頭上司親至溫邑,她身為此間的負責之人,還是要出城迎接的。
這樣想著,收拾了一番,楚蔓披上一件帶著帽子的黑袍,就是下了三樓,形色匆匆地下了樓。
而這邊蘇照恰已將神識掃過,舉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微微垂眸,將眼底一抹恍然之色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