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照拿著一把刀,彭紀和蔡安二人面上不由現出疑惑。
蘇照道:“我有蘇一氏當年以《挽柳刀法》顯達於周天子,我昨夜尋來刀譜,挑燈夜讀,隻覺先祖之英姿,恍在眼前,所以,今天不練劍,隻練刀。”
蔡安和彭紀對視一眼,雖然從心底對蘇照的心血來潮不以為然,畢竟,人之一生精力有限,又豈能在刀劍兩道之上臻至化境,不過,想起蘇照身為君主,就是練劍也不是為了沙場衝鋒,就不再想這些了。
彭紀是一個國字臉,身材魁偉的青年,抱拳說道:“君上,末將久習刀法,可與您對練。”
蘇照打量了彭紀一眼,知其修為也在後天之境,能夠催發武道真氣,若是陪練,卻正是合適。
武道之境,自習練招式開始,這一點類似於仙道觀想之境,而後進入煉體三境,通脈、盈血、換髓,最終邁入後天之境。
到了後天之境,已經修出真氣,但真氣畢竟是人之血勇之氣,比起仙家吸天地之精華所凝練的法力,自是在玄妙程度上,多有不如。
君臣二人也不多作廢話,各自抽出寶刀,刀鋒清冽如水,寒光照人。
蘇照循著記憶之中的挽柳刀法,陡然徐徐劈下,寒氣四溢,令對面原本神態隨意彭紀微微眯眼,不由正色起來。
蘇照見此,暗暗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自開天門之後,神識得到氣運滋養,一日比一日強壯,學東西就是很快,已有過目不忘之能。
“君上,請。”彭紀也是徐徐抽出腰間百煉寶刀。
蘇照也不矯情,一刀自下而上斜撩,如春風拂柳,飄逸凌厲,形跡難以捕捉。
“鐺……”
刀鋒相撞,星火閃爍。
彭紀腳下巍然不動,將蘇照之刀格擋於外,顯然後天中期的武者,不是蘇照還處於盈血的煉體之境可比。
一擊無功,蘇照也不氣餒,刀如矯龍,一抽一帶,猛然劈下,又是被彭紀手腕一轉,出刀蕩開,身形仍是動也未動。
就在這時,寒芒閃爍,彭紀長刀一順,朝蘇照斜劈而下,口中道:“君上小心。”
手中之刀速度已慢了一半,顯然唯恐傷到蘇照。
蘇照面色頓了下,強忍住以神識捕捉刀法軌跡的念頭,以刀格擋。
二人這樣有來有回,不知不覺就是半個時辰過去。
蘇照收刀還鞘,道:“不練了,今日就先到這裡,我今日刀法如何?你可實言相告。”
彭紀拱手道:“君上,刀法初時雖然有些生疏,反應卻很機敏,只是力量不足,當然這是境界差距,不能催發真氣所致。後面,刀法已有些熟練,挽柳刀法輕如柳絮,配合君上身法,已有一二可觀之處。”
蘇照點了點頭,拍了拍彭紀的肩頭,微笑說道:“今日,辛苦了。”
彭紀的說法,倒很中肯。
“君上面前,不敢言辛苦。”彭紀道。
“而今殿前司方建,所募翊衛之操練等事,你二人要多加上心。”蘇照聲音溫和了一下,叮囑道。
一旁的蔡安說道:“所募翊衛已在林畋苑中,君上可否前往校閱。”
蘇照思索了下,不由多看了一眼蔡安,道:“隨孤去看看。”
由於冷兵器時代,軍爭講究地利,故而城池常依托山林而建。
溫邑城同樣如此,蘇國宮城更是立於地勢險要之地,背靠雲台山,宮禁之後是一片莽莽無盡的山林,青天之河的河水,
繞城而過,禁軍三部就是駐扎在山林之畔的溪澗之旁。 嗯,事實上,蘇照前世被逼得失位,就是沿著山林逃遁往莽莽大山之中的,當時蒙禁軍彭蔡二將尚念故主之誼,默契地讓開一條路途,才讓他逃離蘇國。
此刻,雖是夏日早晨,但枝繁葉茂的山林上空,三千飛鳥盤桓不落,聲聲呼喝之聲伴隨著刀兵錚錚之音,自山林深處傳來。
分明是禁軍正在操練,一隊隊黑衣甲士在山林之中,在禁軍低級軍官的帶領下,或縱馬馳騁,或入山圍獵,或舉石鎖負重。
蘇照在彭紀和蔡安二人,以及一屯黑衣騎士的護衛下,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沿著一條碎石鋪就的寬闊山路,徐徐馳入山林。
“都是我蘇國驍勇之士啊。”蘇照遠遠看著在山澗之間,光著膀子,合扛著根根原木奔跑的一伍軍士,脫口讚道:“不畏炎暑,操練不輟,方有孤穩坐甘露殿的底氣。”
的確,以他調動神識遠望,可見禁軍一個個膀大腰圓,身形矯健,至少都是煉體三境。
“我原本還覺得兵力不足,可這樣的甲兵精銳,能練出三千余眾,已經傾盡蘇國國力了。”蘇照靜靜看著這一幕,心頭歡喜不勝。
或許一開始,他就該校閱禁軍,收其軍心,當然,現在也不晚。
蔡安手持韁繩,將馬落後蘇照半個馬頭,聞言,就是笑著接話道:“君上,禁軍多為有蘇一氏子弟,內裡翊衛宮禁,外為君上爪牙,如此操練,當不停息。”
所謂有蘇一氏子弟,是指蘇國先祖經千年繁衍而下來的同宗支脈後裔,以及外戚宗親,他們都居住在溫邑附近的幾個縣邑之中,零零總總大概有三四萬戶的樣子。
而且歷代蘇國君主對這些同宗子弟都是優容有加,若有從軍者,家中酌免稅負。
擇有蘇一族菁英子弟,以武道大藥培養,習練武藝,編入禁軍,為國之羽翼。
可以說,這就是蘇照的基本盤。
蘇照本人既是蘇國國君,又是有蘇一族的族長。
未幾,得到稟告的彭堰、蔡曠二人,就帶著禁軍的將領,浩浩蕩蕩向蘇照迎來。
“末將見過君上。”彭堰,蔡曠當先而拜,身後幾個禁軍將領也是齊齊見禮。
蘇照翻身下馬,做足了謙恭之態,伸手相托,道:“諸位將軍免禮。”
而後,彭堰就是出言介紹一旁的幾位將領。
兩位禁軍副統製,耿濟、常典,以及十余位中級禁軍軍校和記室佐吏,最後是負責訓練殿前司新募之兵的淳於朔,這是一個氣度沉穩的老將軍。
蘇照一一見過,上前敘話,他還是做了不少功課的,每一人都是攀談幾句,提及對方戎馬生涯之中得意一筆,完全是小嘴抹了蜜一樣。
因為蘇照氣質冷峻, 聲如金石,不顯諂諛之色,誇讚恰到好處,不少軍將都是感佩,眼前少年威嚴深沉,有人君氣度。
等到了淳於朔時,蘇照目光愈見真誠,感慨道:“先君在時,就時常提起將軍,說您通將略、善練兵,而今一見,先君之言,尤不能概將軍之才十一。”
前世,彭蔡二將在給他一條生路的同時,就是觀望不前,只有這位淳於老將軍,則是直接不信他失德,反而斥罵袁彬操弄權術,在袁彬追殺於他時,擋下了袁彬。
想來這位老將在晉國,已見慣了宮廷政變,權謀詭詐。
“君上此言當真?”老將手撚頜下胡須,微笑道。
蘇照愣了一下,指向遠處殿前司的翊衛,說道:“雖是新募之兵,軍勢卻雄壯嚴整,已見獵獵殺氣,如此有目共睹之事,孤豈會以言相戲?”
事實上,蘇照真不是無腦亂誇,淳於朔侍奉蘇國三代君主,最擅練兵。
其人早年曾為北方晉國驍將,晉國曲沃小宗和翼都宗室相殘,來來回回,殺伐有百年之久,淳於朔終究看不慣,於是攜家眷來到蘇國,當然因是晉國逃將,不敢委之以征伐事,卻用其練兵之才。
“若覺得老朽足用,君上可遣老夫為將,征討賊寇,而不是派賈翼那志大才疏之輩,以害軍士性命。”淳於朔拱手說道。
見蘇照“遲疑”,就朗聲道:“老夫這把年紀,尚開六石之弓,一餐食半隻鹿,君上,可不要小視老夫。”
這時,呱呱之聲從眾人頭頂響起,頭頂雲霄之上,分明是飛過一行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