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殿
蘇照接過徐貞遞來的一個藍皮書冊,徇著記憶,迅速翻閱到一張,只見其上寫著。
初三,衛國谷梁郡,平安縣瘟疫大行,平安縣令張貼告示,廣募杏林好手,會診瘟疫。
初七,平安縣瘟疫難遏,蔓延至谷粱郡城,谷粱郡郡守孫和,封鎖官道,嚴禁南來平安縣中商賈,出入郡城,設卡隔絕。
十三,谷粱郡時疫大興,軍民皆染,患病者咳血不停,發熱不退,兩日倒地,五日暴卒,谷梁郡死傷者眾。
二十一日,死者陡然複生,形似鬼魅,力大無窮,畏陽嗜血,衛國中樞震恐,衛國太醫署,玄鏡先生攜弟子前來診治……
後面就沒來得及記載,今日正是二十三日。
“大災之後,當有大疫,這並不出奇,只是衛國處洪河上遊,受著水患之災並不嚴重才是,為何……”蘇照目光閃爍著疑惑,思忖道,“還有這死屍復活,攻擊於人,為何聽著像喪屍?”
“君上?”申屠樊抬眸見禦案之後的少年君侯凝眉深思,似有所悟的樣子,就是問道。
蘇照道:“衛國的確出了變故,是時疫,而且還是比較怪的時疫,染疫之人,暴卒之後會轉變成嗜血野獸,失去神智,攻擊百姓,好在只能晚上出沒。”
申屠樊面色凝重,驚聲道:“僵屍?”
此公早年曾為燕國國尉,也聽說過一些仙道秘聞。
蘇照點了點頭,道:“現在還沒有定論,只是衛國的亂象,還要密切關注,尤其要謹防衛國的這股瘟毒流至我國境內。”
此刻蘇照神情陰沉,心頭籠上一層厚厚陰霾,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位逃之夭夭的屍陰宗長老。
“這場瘟疫,孤有預感,恐怕會掀起更大的變亂。”蘇照沉聲道。
申屠樊點了點頭,道:“那進兵黎郡可還如期進行?”
蘇照沉吟片刻,道:“先緩一緩,看看衛國動向,而且兵卒整訓,並非一日功。”
有道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如果這瘟疫真的彌漫難製,這時候發大兵北進,無異於蹈身毒窩。
“好在,目前尚未出現身懷武道修為之人,染病變異。”蘇照如是想道。
而就在蘇照在中元殿和群臣議事,猜測衛國的變故之時,此刻的衛國以谷粱郡為中心的周方四郡,已然被瘟疫包圍,形勢危若累卵。
尤其谷梁郡,儼然已成了人間煉獄,郡城之中,甚至出現了可以在陽光下自由活動的大范圍屍群。
關郡,郡城之內的角樓之上,一個須發皆白、頂盔貫甲的老將,一雙虎目冷冷地看著下方在城牆、門洞聚集、攀爬的屍群。
屍群都曾是衛國百姓,一眼看不見頭。
此刻,城頭之上箭如飛蝗,噗呲呲聲響起,一些前胸中箭的喪屍,仆倒於地,一時未死,又是掙扎著爬起。
只有被射中頭部的喪屍,才徹底被擊殺。
老將看著經過幾輪箭雨之後,箭囊漸空的士卒,怒喊道:“準備火油!本將要將這些怪物燒成焦炭!”
“趙郡尉,玄鏡先生和馳信而來,說這些屍,否則屍疫隨著油煙蔓延,恐怕會讓更多人感染。”就在這時,一個青年校尉說道。
那趙姓老將,聞言,忿忿道:“可這些怪物殺都殺不死,又當如何?”
事實上,衛國的局勢比天聽司稟告來的情報還要不容樂觀,據不完全統計,谷梁郡已有二十萬軍民染疫而死,大批逃難百姓,拖家帶口前往周方四郡之地避難。
但帶來的卻是更大的騷亂,黎郡作為衛國南方的邊郡,甚至都有軍卒感染“屍疫”,可見衛國局勢之嚴峻。
幸在,衛國有赤林、離地琉焰宗兩家仙宗,面對這副妖祟橫行,民不聊生的情勢,在爭奪火行晶礦之余,仍派出不少低階弟子,奔赴谷梁郡清理屍人,算是勉強遏製住了屍毒的蔓延。
趙郡尉面色鐵青,道:“玄鏡先生在何處,本將這就尋他。”
那青年校尉道:“趙郡尉,您隨卑職來。”
而就在衛國谷梁郡四方郡城正在積極抗擊“屍疫”之時,此刻的谷梁郡正中心,郡衙之內,鮮血橫流,屍臭彌漫。
而在郡衙大堂之中,除卻屍陰宗長老商無道之外,還有幾個衣衫華貴,相貌或俊異或妖冶,或姝麗的青年男女。
左邊之人,居中而坐的是頭戴魚粱冠,身披玄色金線錦緞道袍的青年,正是三陰魔宗羅真。
羅真身旁不遠,坐著的黑裙女子,姿容妖冶,正是虞惜霜。
紅袍刀客修羅宗的令狐紹在一旁作陪,而對面同樣有著幾個青年男女。
雙方涇渭分明,氣勢針鋒相對,隱隱有著對峙之勢。
一個著紫色道袍,頭戴紫金道冠,長著一張馬臉的青年,翹著二郎腿,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笑意,道:“羅師弟,許久不見,依然是前呼後擁,好不威風啊。”
羅真皺了皺眉,就沒有接話,只是衝說話之人身旁坐著的二男二女點了點頭。
那幾個青年男女,則是低頭品著茶,時而對視一眼,饒有興致地看著三陰魔宗的撕逼一幕,一副作壁上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架勢。
這二男二女,衣衫各不相同。
一個年紀十七八歲的少年,作黑色勁裝武士打扮,眉骨高聳,氣度儼然,眸光幽沉如玄冰,如細看黑白分明的眸子,依稀竟有重瞳之相,嘴角泛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此人名贏,字子弋,為西秦之公室子弟,也是天刑教掌教的關門弟子。
身旁不遠的青裙女子氣質溫寧,安靜如玄潭,手中拿著一冊竹簡靜靜讀著,恍若一首詩,一副畫,此女名嶽昕,出身心魔宗。
嶽昕身旁,則是一個白衣披肩,腰系黑色絲絛的青年劍客,其人面容俊逸,灑脫不羈,手中端著一個茶盞,以蓋碗撥動著茶葉,其名蕭子衣,為無生劍道之中的年輕一代。
蕭子衣身旁,著藍裙,蒙著白色眼紗的女子,微微垂著螓首,除卻微微抿起的烈焰紅唇,就令人看不大清五官面容。
但周身仿若隱在一團聚散無定的藍紫色星漩中,但星霧倏散,陡然轉暗,星光斂去,化作一柄星光流溢的匕首,纖纖柔荑張開,打量著掌紋,好似有什麽煙火景一般, 匕首持起,輕柔地修著指甲,動作輕柔。
匕首星光不泄分毫,準確說,是那女子身上恍若有一層磁引力,令光影縱穿梭往來,仍難遁一絲一線!
此女名為夏璿璣,為幽羅神教聖女。
至於商無道此刻,臉色陰沉地坐在不遠處的下首作陪,怏怏不樂。
他堂堂屍陰宗長老,神照上人,卻如同嘍囉一樣作陪,簡直豈有此理!
不過想起掌教分神傳來的命令,縱然心頭無奈,也不敢對這魔門六道的青年俊彥不敬分毫。
不等羅真出言,身後的一個黑袍老者,冷哼道:“戴興澄,此代道子已定,三陰共尊為年輕一代之師兄,還請你不要忘了尊卑。”
歸陽巔峰的強橫氣息,如淵似海,淵停嶽峙,袍袖無風自動,猶如泰山壓頂一般,向著戴景澄而去。
名喚戴景澄的青年魔修,迎著那迫人氣勢,面色如常,冷笑道:“老厭物,誰認的三**子,讓他喊師兄去,那天如非本座行功叉了氣,豈容他神照一重天的小輩騎到本座頭上?”
而就在其說話,戴景澄身後同樣現出一個身形胖乎乎、著杏黃寬大道袍的道人,眯起綠豆大的小眼,笑呵呵道:“老方,怎麽想要仗著癡長幾年,以大欺小?”
同樣是一位歸陽巔峰的道人。
三陰魔宗道子雖然身份尊崇,但護道之人,最多也就是歸陽巔峰,至於洞虛,就是道子死幾茬兒,也別想讓這些對飛仙朝思暮想、神遊天外的虛仙,多看一眼。
“看來,戴師弟不服由三宗掌教欽定的三脈演法結果了。”羅真陰柔的面容上,浮現出一層霜色,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