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邑城東,三槐村
一座雅致、幽靜的農家小院之內,幾聲雞鳴響起,茅草屋之後,是一棵參天梧桐樹,枝葉繁茂,蓊蓊鬱鬱。
樹下,石凳之上坐著一老一少,擺著一副象棋,隨著象棋在講武堂中風靡,已漸漸流傳軍中,然後最終向民間擴散。
相比圍棋的繁瑣,需要一定門檻,象棋易學難精。
此刻,申屠樊手中拿著幾個棋子來回敲著,笑著看著凝眉苦思的申屠奇,道:“年紀輕輕,走個棋,還真是費勁。”
申屠奇眉頭緊鎖,望著棋盤,苦笑道:“下不過阿爺,死棋了。”
說著,棄子放在一旁的棋盒中,抬起頭,無奈地看著道申屠樊。
“棄子認輸,可不是好習慣。”申屠樊搖頭說道。
申屠奇嘿然一笑,道:“阿爺,終歸是兵棋推演,沒有實打實的戰場廝殺,排兵布陣來得痛快。”
“怎麽,怪為父不讓你入蘇侯帳下效力了?”申屠樊笑著問道。
申屠奇道:“這幾日,溫邑城中到處都在議論蘇侯大敗鄭軍之事,蘇侯用兵如神,一戰敗鄭國十萬大軍,兒子也是戎武中人,聞之如何不神往羨慕。”
申屠樊聞言,倒也沒有說什麽斥責之言,只是讚同點了點頭,道:“龐灌,為父也算有所了解,不是等閑之輩,蘇侯能戰而勝之,的確不簡單。”
“那父親?”申屠奇面帶喜色,問道。
先前他就打算前往蘇軍之中看看情況,但後來還是為自家母親所阻。
申屠樊點了點頭,道:“而今這天地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為父也不能枯坐此地,等明日,你就去往溫邑看看,蘇侯不是設了個講武堂嘛,聽說最近要對外招募勇武有力的良家子,你先去試試。”
申屠樊雖然有出山之意,但他也做不到,在上次婉拒了蘇照之後,再轉身又上門自薦。
“不過,蘇侯雖暫時擊退鄭國,可面臨的局勢,卻不必先前強上許多,蘇國如果想要崛起,唯有滅衛,而攻滅衛國,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申屠樊一邊歸攏著棋子,一邊思索著。
他有預感,蘇侯還會來尋他。
而這邊廂,申屠樊將棋子收攏好,已至午後,其老妻就喊著父子二人用飯。
申屠樊剛剛起身,就聽得門外一聲聲銅環扣動之音,並有一個中氣十足的甕聲甕氣男子聲音響起,“申屠公在家嗎?”
申屠樊面色頓了下,微微一笑,道:“奇兒,去開門,貴客臨門。”
申屠奇連忙起身,就去向前院跑去,打開門戶,就見一個面容沉毅、著長袍的青年,正是彭紀。
“申屠兄,數月未見,別來無恙乎?”蘇照面上掛著溫煦的笑意,打著招呼。
此刻,他便衣而來,只有彭紀以及范瀟抱劍相隨。
范瀟此刻打量著對面的樸拙青年,轉頭看了一眼蘇照,暗道,這就是這人提起的國士,看著也不像啊。
申屠奇此刻,抱拳道:“不知蘇侯駕到,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哎,申屠兄言重了,我也是冒昧來訪,申屠兄不怨我這惡客不請自來就好。”蘇照笑了笑,道。
“豈敢,豈敢。”申屠奇抱拳說著,然後將蘇照一行延請至宅院之中。
這時,申屠樊也在院中靜候多時,笑道:“蘇侯一別數月,風采更勝往昔。”
蘇照寒暄道:“申屠公也是老當益壯,不減昔日。”
二人寒暄幾句,都是同時大笑起來。
步入花廳,分賓主落座。
蘇照單刀直入,朗聲道:“申屠公,實不相瞞,孤前來,有一事相詢,還請申屠公不吝賜教。”
申屠樊聞言,端起的茶盞輕輕放至一旁,道:“可否讓老夫猜猜,君侯心中所憂之事?”
蘇照怔了下,心中莫名一動,道:“申屠公,說說看。”
“君侯此來,無非二事,一則是鄭國卷土重來,聯衛夾攻,二來就是君侯不甘被動迎敵,欲下衛國,卻不知從何施展,不知老夫說的對與不對?”
蘇照聞言,愣了下,感慨道:“申屠公慧眼如炬,隔岸觀火,真智謀之士也。”
申屠樊面上仍是那副寵辱不驚模樣,卻沒有什麽自傲之色,道:“蘇侯所處情況,並不難推斷,鄭強衛弱,蘇國想要崛起,唯有謀伐衛國,括其疆土、人口,才有起勢之機。”
蘇照整容斂色,肅然道:“正要請教申屠公高見。”
申屠樊道:“而今豫州,南有鄭、宋二國相爭,此誠遽然不可與之爭鋒,蘇國欲強國威,唯有北進南卻,謀伐衛國,一旦下衛,北可威逼中山,代燕之地,那時,蘇國挾二三十郡國力,再南下與鄭、宋二國爭雄,未為晚也。”
蘇照聞言,面上帶著驚異之色,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孤前日遇一大才,所提戰略,與申屠公所言幾無二致,看來天下智謀之士,多有不謀而合之處。”
這話倒是讓申屠樊詫異不已,問道:“蘇侯,不知那位大才現在何處?”
說來,這戰略還是申屠樊好生思量過後才為蘇國“私人定製”的一款爭霸戰略,就是先北後南,先蠶食小國,壯大自身,然後再和龐然大物的鄭國爭雄。
這時,申屠樊心中對蘇照也愈發生出幾分信心來,能得這樣的國士輔佐,這位蘇侯或還真有幾分成事之機?
蘇照道:“閻先生現在不在身旁,到時可與先生引薦。”
申屠樊點了點頭。
蘇照道:“還有一迫在眉睫之事,想要請教申屠公。”
申屠樊道:“蘇侯不妨直言。”
蘇照神色頓了頓,凝聲道:“而今鄭國正在密切聯絡衛國,約其發兵,共犯我疆土,孤想先發製人,禦國門於外,然黎郡易下難守,衛兵複來,也有損兵折將之危,不知申屠公可有良策,以應完全?”
申屠樊聞言,臉上現出思索,默然片刻,沉聲道,“黎郡地理,老夫倒也粗知,按理說,黎郡以北一馬平川,縱然奪下黎郡,因為洪河相阻,也難以久抗衛軍。”
蘇照點了點頭,表示讚同,靜聽下文。
申屠樊道:“不過還是要破黎郡,據城牆布重兵而守,不僅如此,還要擺出一副猛攻衛國,欲滅其宗廟社稷的架勢。”
蘇照聞言,道:“此言何意?”
申屠樊道:“而今蘇鄭之戰方落帷幕, 衛國出兵伐我,尚在兩可之間,主動出擊,延大勝之威攻彼,一旦黎郡陷落,衛國必然震動,況蘇衛國力相差甚遠,如能以偏師速下黎郡,給予衛國以震懾,時常掠其財貨而返,滋擾其南方幾郡,疲其國力,守禦於外。”
蘇照眼前一亮,不得不說申屠樊之言說到他心坎裡了。
申屠樊的謀劃,就是震懾衛國,以攻代守,示之以強,使其疲於奔命,國力衰微,只是……
蘇照遲疑道:“可此法,難道不會引來其他國家干涉?”
申屠樊道:“不過據其一郡,又非滅國之戰,不會引起軒然大波。”
蘇照聞言,一時也是陷入沉默起來。
不得不說,申屠樊的話給了他一種全新的思路,就是兩國實力差距,遽然不可下衛,但在前期就要一戰將衛國打得膽寒,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但這對於軍事上要求就高了。
不說其他,黎郡就不是那麽好攻的。
可不主動出擊,衛國就不來攻他嗎?
說不得,此刻的衛國已經在磨刀霍霍,整軍經武,意圖犯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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