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中——
靈機鬱鬱,四處流溢。
蘇照輕聲說著,在安安疑惑目光的注視下,緩緩道:“我試試看。”
說著,舉步近前,拉起琉璃棺中婦人的一隻纖纖素手,深深吸了一口氣,以神識向靈台之中的升龍鼎呼應而去。
此刻,蘇照眉心正中一點星光印記熠熠亮起,周身被一股至尊至貴,主宰三界六道的氣息籠罩。
那氣息古老而神秘,無形無質,但給安安一種仰望天穹,高山仰止的震撼。
“這……”
安安藍寶石一般的眸子,密布了詫異之色,直到垂眸看到自家母親周身之上,一股金色氣息繚繞,綿延成團團霧氣,倏而,竟好似與雲舒卷一般,向自家母親額頭眉心正中匯聚,如涓涓細流,歸於大海。
“這是,生機起伏?照照,你是怎麽做到的?”安安嬌軀劇顫,好似瓷娃娃的臉蛋兒上,難掩驚喜之色,一手拉過蘇照的胳膊,驚聲問道。
蘇照面容同樣現出一抹若有所思,解釋說道:“還不是生機,這是血脈深處的白虎殘余道韻,正在緩緩凝聚,道韻生發,陰陽轉化之中蘊生而出的一抹生機,但這道韻是先天道韻,凝聚的越多,殘靈就越穩固、完整。”
安安聞言,心頭喜不自勝,激動道:“那如果溫養先天道韻,最終能不能讓娘親復活?”
蘇照沉吟片刻,道:“先固住一點性靈之光,性靈之光越完整、穩固越好,只是想要重聚魂魄,僅僅憑借道韻並不足,還需其他天材地寶的輔助。”
安安母親的情況,的確是非常危險,蓋因神魂破碎,隻余一點性靈之光縈而不散,當然,這都是在虎山君以佛門秘法維持,否則早就徹底沒有復活的希望。
所謂,人死如燈滅,虎山君先前所為就是以佛門秘法羈絆、滋養這一點火星,但想要死灰複燃,起碼要有燃料。
而虎山君的做法也是殘酷,就是再以秘法將安安之血脈中的先天道韻,轉移而來。
本質上來說,和蘇照此刻選擇的聚道韻思路,倒也一般無二。
安安精致如玉的小臉之上,再次現出一抹失望,幽幽歎道:“總算有一些頭緒了。”
蘇照解釋道:“神魂崩碎成混沌,隻余一點靈光,現在之所以能夠維持,還是因為佛力蓮花護住一縷殘靈不散,但這佛蓮無以為繼,恐怕也支撐不了太久。”
虎山君以佛門秘法,時時持經誦讀,才保證安安母親靈台中的那一抹性靈之光不散,而今虎山君已隕,原本存在的佛力如無源之水,遲早會被消耗一空。
安安自然明晰這一點,所以這幾日也焦慮不勝,此刻蘇照再次讓她燃起了希望之火。
酥糯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祈求,道:“照照,那你答應我,每隔幾天來這八寶塔一次,好不好?”
蘇照揉了揉銀發少女的劉海兒,點了點頭,道:“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等有時間我就過來。”
安安“嗯”了一聲。
等到一人一虎離了八寶塔,再次回到蘇國宮苑,已是夜幕深深,一輪皓月當懸,柔和昏黃的月光照耀在巍峨不失纖麗的殿宇上空。
蘇照將神識掃過整個蘇國宮苑,不由怔了下,和一旁的安安說了一聲,就是隻身一人朝著還亮著燈火的玉華宮遁去。
玉華宮中,燈火微微,寧靜清幽。
蘇子妗還沒睡,和一旁的徐貞隔著一方小幾,正在下著圍棋。
“殿下,戌時了,該歇息了。”這時,貼身侍女芍藥,緩緩行至近前,柔聲道。
“君上還沒回來嗎?”蘇子妗此刻一襲素色宮裳,手中撚起一顆黑色棋子,問著,就是抬起一張華美、明媚的臉蛋兒。
芍藥道:“聽中元殿的宮人說,君上和安安姑娘似乎有事出去了。”
蘇子妗頓了下,眸光流露出一絲失望,清聲道:“那你去準備熱水,本宮等會就沐浴歇息。”
芍藥就是轉身吩咐一旁的宮女。
徐貞見此,連忙起身道:“殿下,奴婢告退。”
“嗯。”蘇子妗輕輕柔柔的聲音中帶著幾許歉意:“累你陪本宮熬這樣久,你家依依說不定都等急了。”
提起自家女兒,徐貞晶瑩玉容上現出明媚笑意,道:“依依此刻多半已經睡下了,每天課業繁重,奴婢都讓她早早睡下了。”
因為徐貞這一個多月,一直隨侍蘇子妗身側處置政務,向來早出晚歸,其女林妙依也到了讀書的年紀,在蘇子妗的授意下,著教習為其讀書發蒙。
蘇子妗看著妝容簡素的徐貞,忽然想了想,道:“芍藥,將梳妝台上的那塊兒珠花拿來,給徐宮侍。”
“哎~”芍藥應了一聲,就挑開一旁的珠簾,向著梳妝台走去,沒多久,拿著一個作工精美,華光寶氣的珠花玉簪。
“先不要推辭,本宮看你鬢發之間,向無飾物,這珠花玉簪就想給你戴著,隻願你不嫌棄才好。”蘇子妗語笑嫣然說道。
“殿下這話,就是折煞奴婢了。”徐貞臉上現出惶恐之色,原本到了嘴邊的推辭不收之語,自然就不好再說出口。
“行了,回去吧。”蘇子妗輕柔一笑,揮了揮手道:“明日可以戴上,也讓本宮看看。”
徐貞眸光閃動,連忙盈盈一禮,接過芍藥以紅色錦布包好的珠釵玉簪,轉身向著殿外徐徐走去。
蘇子妗望著徐貞離去的背影,目光之中滿是欣賞之色,思忖道:“秀外慧中,蘭心蕙質,倒是可惜了……”
這邊廂,徐貞懷著一種愉悅的心情,出了殿門,只是剛剛跨過殿門高大的門檻,就覺彤彤燈火之下,高大身影一閃,不由“哎呦”一聲,就和來人撞了個滿懷,手中拿著的珠釵,連同徐貞自己就是齊齊向一旁跌落。
“小心!”
就聽得一聲溫厚、沉靜的聲音響起,徐貞隻覺腰肢被一隻手輕輕一攬,而後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息撲鼻而來,面頰就是一紅。
抬眸看去,只見一張年輕英武的少年面容,璀璨似星的眸子,熠熠而爍,似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在眼底流轉,“徐宮侍走路,都不看道的嗎?”
蘇照探手一招,將珠花碧玉簪捉在手中,眸光垂落,就著燈火打量片刻,笑道:“白璧無瑕,徐宮侍戴上,應該一定很好看吧。”
說著,松開徐貞的腰肢,一手拿起珠花玉簪,動作輕柔地別進徐貞的發髻之間。
少年君侯看著發髻上的珠花玉簪,端詳片刻,無聲笑了笑,眸光流轉,道:“果然如此……徐宮侍,去吧。”
說著,負著手向玉華宮走去。
徐貞此刻還怔怔原地,秀美雙眉之下,燦然明眸眨了眨,似在平息著眸中的幾分悸動。
此刻,身後已然傳來姐弟二人的談笑宴宴之聲——
“阿姐,讓你久等了。”
蘇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方才和安安辦了些事。”
他出征一月有余,難得回來和自家姐姐團聚一次。
蘇子妗笑了笑,道:“不妨事。”
姐弟二人落座敘話, 蘇子妗敘道:“老師有告老之意,讓我征詢下你的意見。”
蘇照道:“我聽說了,前線大戰在即,老師坐鎮中樞,憂勞成疾,是我之過也。”
“那你是怎麽想的?”蘇子妗問道。
蘇照默然片刻,道:“老師宰執國政多年,的確勞苦功高,而今既願頤養天年,我倒也不忍再役勞其過甚。”
蘇子妗幽幽歎了一口氣,道:“如無老師內外轉圜,你接下來要大刀闊斧地行革新之策……”
蘇子妗這些時日處置政務,也漸漸清楚了自家這個弟弟接手的是什麽一個國家,積貧積弱,國小民少,外有強敵環伺,社稷宗廟隨時有傾覆之危。
“我心中有數。”蘇照神色頓了下,面色堅定道。
“對了,前方戰事具體細情,你和我說說,軍報所呈,多有語焉不詳之處。”蘇子妗見蘇照不欲深談國政,就改換了話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