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宮——
蘇照此舉自然引得美人的嬌嗔薄怒,而經由蘇照的一番話,衛婧心思也轉而明媚起來,橫了蘇照一眼,道:“我那是氣話,你倒是一聽一個準。”
蘇照笑道:“好了,以後不許哭了,也不許說走不走的,你走哪兒去,你是孤第一個以大典冊立的妃子,不說其他,你若走了,天下將如何看我?”
可以說,如果籠不住衛婧身心,他豈不是成為列國的笑柄?
而且,他也沒有欺騙衛婧,對這位既有點兒“茶”,又有些“作”的麗人,還真有說不出的喜愛。
至於作妖、折騰?
嗯,如果沒有折騰,就是一潭死水。
“我……那你以後也不許故意冷落我。”衛婧揚起一張清麗無儔的臉頰,委屈巴巴說道。
“好,不對,我什麽時候故意冷落你了,也就三天沒過來看你,你這也……”蘇照笑了笑,將後半截話留在口中,就沒有說。
心道,以前也沒見衛婧黏人的樣子?
他當初從天聽司得來的情報整合,衛婧在年前聯絡衛國公卿,為其兄衛仲上位鋪路,縱橫捭闔,協調各方,簡直就是瑪麗蘇大女主。
恩,如果瑪麗蘇大女主,就不奇怪了,一般這種女主,情感需求反而強烈。
古往今來,大能為者,則有大欲。
當然,蘇照此刻也感覺得了一個教訓,一味冷暴力,恐怕會適得其反。
蘇照這般想著,忽而耳畔傳來衛婧細弱的聲音,“我以後只有你了……”
蘇照聞言,心頭劇震,一時默然。
如果沒有他,衛婧或許還是衛國的公主,或許會被太素帶走,或許會流落他方,或許會圖謀復國。
在衛國以往歷史上,也是有著這種衛國公室之女,借他國之兵復國的先例。
而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所能利用的武器……唯有美色。
蘇照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婧兒,時候也不早了,該安歇了。”
衛婧媚意流轉的美眸就是白了一眼蘇照,清聲道:“你一身酒氣,讓念夏準備些熱水洗洗。”
說著,就吩咐宮女準備浴桶,熱水。
“行,洗洗也行。”蘇照笑了笑道:“別汙穢了我家婧兒身上香氣,都快醃入味了。”
衛婧芳心羞惱,嗔道:“什麽醃入味了,胡說什麽。”
兩個人說笑著,等到念夏將熱水準備好,蘇照親了一下麗人的嬌豔欲滴一如玫瑰花蕊的丹唇,轉身沐浴。
望著蘇照離去的背影,衛婧柳葉細眉之下的秋水明眸閃了閃,心底幽幽一歎,“得盡快給這人生個孩子才是,不論男女,需得有一個,當然……最好是女孩兒,男孩兒的話,身懷敵國公室血脈,反而是種禍之本。”
前幾天這人的有意疏遠,也給她敲響了警鍾,雖然這人說是不故意冷落她,但這話聽聽就好。
況且王侯最是薄情,有多少喜愛是一時的新鮮感,她如今身在蘇國,又無根基,幾乎仰仗著蘇照的寵愛。
如果不想自己如少年之時,見到衛宮那些失寵的妃子,幽居深宮的話,生一個孩子用來固寵,確是最好不過。
“只是他煉精化氣……”衛婧擰了擰秀眉,心頭思索著如何提升自己在蘇照心中的地位。
“人君之寵愛,往往不得長久,以色侍人,色衰則愛弛,愛弛則恩絕……我懷疑,我在這人心中之地位,還不如那個與聞機密,司掌文書樞要的徐昭儀!那白虎妖女,更是多有不如了。”念及此處,衛婧貝齒緊咬了咬櫻唇,就覺得心口悶的慌。
哪怕再不願意承認,自小長於深宮,善於察言觀色的衛婧,也知安安在蘇照心中地位,比自己要高之一籌的。
她和那徐貞,或許難分上下。
至於那位范瀟,不值一提。
“所以,這人故意冷落於我,本就是其人心中地位的排序。”衛婧晶瑩如雪的玉容,霜色漸布,一雙明眸熠熠閃爍,變幻莫測,哪還有先前那副小女人的模樣?
每個人心中都有地位的排序,她也不例外。
就如她此刻在心中,第一位的當然是她自己,第二則是蘇照。
而就在衛婧這般想時,忽然聽到一把清冷的聲音,在棠梨宮中響起。
“你心中想的,只有你自己,拿什麽和我爭照照?”
“什麽人?”衛婧美眸瞪大,驚異地看著對面銀發少女。
此刻,銀發少女,嘴角譏誚,藍寶石的眸子,目光銳利如劍,直視內心。
“你……你?”衛婧嬌軀顫抖,如見鬼魅。
安安冷笑道:“就是你想的那般,我能知你所思所想。”
這就是她不喜歡這衛婧的緣故,此女太過自私,而又心計深沉。
她在蘇宮這麽久,也知蘇照賜死衛姝之事,暗道,不愧是衛國公主,性情還真多有一脈相承之處。
衛婧深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你也不是如此?”
安安輕蔑一笑道:“我和你不一樣!徐貞、范瀟她們也和你不一樣,甚至照照這等你眼中薄情寡義的王侯人君,也和你不一樣,應該說,這整個衛宮裡的人,就沒有人和你一樣的!嘖嘖,竟然將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的心中,第一位自然是她的娘親,第二是蘇照,第三才是她自己。
她善聆心聲,這種血脈天賦,哪怕是蘇照,也就一開始是敵非友時,才防備她窺聽,後來也沒有時時刻刻屏蔽。
而在蘇宮之中,遍聆多人。
哪怕如徐貞,也將自家女兒和弟弟放在第一位,蘇照也才屈居第二,將自己放在第三位。
反而是她的悵鬼——范瀟,竟然是除蘇子妗因為親情之故外,唯一將照照放在心中第一位的女人,好可憐的蘇照,估計他都不知道。
安安念及此處,不知為何,就有些想笑,但面對著衛婧,自然是不能笑場。
而聽聞安安不留情面的指責,衛婧玉容蒼白如紙,櫻唇顫抖,道:“你……”
“不信?”安安冷笑道。
“他把我排在不知……”衛婧凝聲說著,也沒說信與不信,意思她起碼把蘇照放在心目中第二位,但蘇照呢?
這對她公平嗎?
“你既知王侯薄情,可知王侯霸道?”安安眸光冷峭,略有些氣憤道:“某人心中,既裝著江山如畫,又裝著美人嬌娃……如煦日東升,普照萬方,哪裡需要排出高下?”
衛婧一時心頭震驚,訥訥難言。
……
……
時光如水,匆匆而逝。
這一日,蘇照離了溫邑,前往碭郡,車駕在五百禁軍的扈從之下,浩浩蕩蕩而去。
碭郡郡治離溫邑倒不遠,只有三百二十裡。
馬車之上,蘇照和范瀟,挑簾看著外間陰沉、昏暗的天色,因已入冬,萬木凋零,一副蕭瑟、肅殺之景。
“想什麽呢?”蘇照笑著看著不遠處的范瀟,少女一身緋紅色的禁衛勁裝,頭戴鶡冠,作侍衛打扮,略有幾分英颯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