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照並沒有在碭郡停留多久,在接見了十二軍的高級將校之後,舉行了一場剿匪揖盜、整軍經武的表彰會後,分別賜予武道秘丹,一時之間,整個碭郡軍心大悅,歡聲雷動。
自此收三萬郡兵之心!
流光溢彩的仙舟之上,蘇照立身舟頭,負手遠望,身旁風聲呼嘯而過,天穹偶有淅淅瀝瀝的雨絲落下,仙舟之上的靈光水幕,濺起圈圈漣漪。
“照照,在想什麽?”安安不知何時已到了蘇照身後,輕聲問道。
蘇照輕聲道:“我在想……人口和糧食問題。”
七郡廣袤之地,相當於前世華夏一大省,這世界靈機豐沛,土地肥沃,按說養個千萬人口,其實是綽綽有余。
尤其在靈氣潮汐之後,靈機滋養、培植土地之肥力,農作物的產量也會相應提高。
安安眨了眨眼睛,輕輕哦了一聲,分明這些已經涉及到少女的知識盲區。
“不說這些了,”蘇照輕輕一笑,岔開了話題,道:“豐樂郡人文風華,當為七郡之首,景色宜人,到時帶你去逛逛。”
銀發少女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不由現出幾分期待之色。
她自出仙園秘境以後,就沒怎麽出過溫邑。
豐樂郡
蘇照到豐樂郡時已是第二天的早上,身後陪同著范延序、彭紀等人,行走在郡城的街道之上,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陰沉、蒼茫依舊,不由歎了一口氣。
行到郡衙之外,彭紀上前與那小吏說話,而後就遞上一面證明身份的令牌,那小吏見後,面色微變,道了一句失禮,折身稟告郡丞去了。
蘇照道:“郡守錢謙被緝帶至溫邑,而今是郡丞縐儀署理郡務,此人官聲如何?范卿作為舉薦之人,可否和孤說說?”
因為宗伯蘇茂貪腐大案的波及,前任郡守錢謙坐事免官,已經被禦史台的監察禦史帶至溫邑緝辦,目前還在緊急處置當中,縱然全身而退,再想回來做郡守,也不可能了。
而豐樂郡守之職,畢竟是比千石的封疆,六卿推舉之時,自是引發了一些爭執。
最終蘇照從平衡朝局的角度出發,任用司空范延序舉薦的前渚林縣令縐儀,當然,先任命其為郡丞,假郡守之職,署理豐樂一應郡務。
范延序斟酌著言辭,輕聲道:“縐儀,此人原為渚林縣縣令,在渚林縣為官五載,勸課農桑,鼓勵教育,明正律法,頗有善政,官聲斐然,為官也很清廉。”
“有士紳小吏拜訪送禮,縐儀當面或收或拒,收禮之後,必雙倍奉以回禮,如此幾番,縣中士紳屬吏,知其品性,不再以財貨賄之。”
范延序讚許道。
蘇照聞言面色微頓,道:“看來並非迂腐不化之人。”
假守縐儀原本在後衙陪妻子用著餐飯,聽到門吏稟告,起初就有些不信,心想,君侯要來南巡的公文,以六百裡加急快馬,他明明昨天晚上才收到!
不由皺眉,呵斥道:“一派胡言!本官昨天才收到的公文,君侯難道是飛過來的不成?”
“大人,眼前有金牌為證啊。”那小吏取出一面金牌,急聲道。
上面當然沒有銘刻什麽“如朕親臨”的字,而是正面雋刻著有蘇之長,背後雕刻者山鳥花紋。
縐儀核對了一下,面色微驚,分明已信了七八分,急聲道:“快去通知孫禦史,吳郡尉,以及各曹掾史,至郡衙迎接郡上。”
說著,整了整官袍,匆匆向外而去。
“微臣見過君上,未及出城相迎,還請恕罪。”縐儀快行幾步,躬身行禮道。
此人為渚林縣縣令,在月前入京上計之時,
在中元殿自是見過蘇照,此刻,多少有些忐忑不安。蘇照打量了一眼縐儀,見其年歲不過三十出頭,然頭髮卻已灰白大片,鬢角泛霜,身形頎長、消瘦,沒有這時代官吏的肥頭大耳狀,暗暗點頭。
雖不知能力如何,但起碼這第一印象,還算湊合。
凌厲目光不由柔和幾分,溫聲道:“孤也是方至此地,縐卿不知,談何見罪?此地非講話之所,進去說吧。”
說著,當先舉步邁入郡守衙門,安安和彭紀也緊隨其後。
縐儀一時間,面色凝重,就有些拿捏不住這位少年貴人的心思,落後半步,疑惑地看向范延序。
說來二人也是相識多年,范延序在豐樂郡督造江堤之時,縐儀就是縣中主簿,其人幹練、勤勉,給當初的范延序留下深刻印象。
否則,以范延序膽小怕事的性情,也不會擔著風險舉薦。
“君侯雷厲風行,既無他話,那就沒什麽事,且放寬心就是。”范延序矜持一笑,溫聲寬慰。
在下官面前,言談舉止,盡顯六卿大佬的風范,哪有朝堂之上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
縐儀這才點了點頭,一顆懸著的心,漸漸放下。
步入衙堂,蘇照端坐在條案之後,默默等了一會兒。
看著下方以縐儀為首的長史,功曹史,五官掾等屬吏,沉聲道:“孤之來意,已在公文上注明,諸卿應得知,孤也不廢話,現在洪河之堤是什麽個情形?爾等有何舉措?”
眾人目光不由投向縐儀。
縐儀拱手道:“啟稟君上,洪河在豐樂郡七縣之中,有著五處,因持續半月的暴雨,洪河水位的確正在飛快上漲,不過,微臣已派人密切監視,吳掾史,目前全權複責之事,可陳細情。”
“君上,”一個中年官吏躍出一步,躬身一禮,正是豐樂郡的水曹掾史,此人也算是氣象、水利方面的技術官僚,遲疑道:“君上,往年入夏,和夏秋之交,也有暴雨持續十余天,皆屬洪河汛期,河堤好像也從來沒出過問題……”
此言一出,其他掾曹屬吏,都是竊竊私議。
顯然,這也是三郡地方官吏的普遍看法。
實在想不通,中樞何以如此大動乾戈?
甚至,君侯都南巡至此。
蘇照面色淡漠,徐徐道:“這一次不同往年,這是千年難遇的降雨,范卿先前所言,洪河幾有潰堤之虞,范卿素為水利堤堰方面之大家,爾等難道也懷疑范卿的判斷?”
“卑職不敢。”那水曹掾史,臉色一變,連忙說道。
“如果只是尋常的夏季暴雨,孤怎麽會親至豐樂郡。”蘇照既是訓斥,也是和下方的屬吏解釋,喚道:“范卿。”
范延序這時,已經命一旁的小吏,在衙堂正牆懸上了一份洪河水域圖,一手拿著燭台,一手指點水域圖:“豐樂郡五堤, 當年都是老臣督建,按說以河堤之固,縱然百年一遇的洪水,也能抵擋,但如今的天象,暴雨傾盆,已然蔓延整個七郡……”
“不是七郡,而是整個豫州。”蘇照目光凝重,補充道。
鄭、宋之國縱然多修水利,也要受著影響。
只不過二國疆域遼闊,洪河流經區域僅有四分之一疆土。
范延序道:“我們還好,處在洪河上遊,但七郡之地的雨水,盡數匯聚於洪河,同樣不可小覷……諸位當知這意味著什麽,洶湧波濤,一個不慎,洪水潰堤,淹沒豐樂郡,不知多少百姓將會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堂下,眾屬吏聽著,似乎看到了那一幕,面面相覷。
豐樂郡之內有著五處水堤,分布在七縣的洪河水道狹窄,陡峭之處。
零零總總加起來,有著一二百裡。
至於其他兩郡,如武陟,都要少很多。
范延序凝聲道:“所以,諸位,這河堤尚需加固,以防潰堤。”
就在范延序侃侃而談之時,豐樂郡尉車崢,也帶著幾名將校,到了衙堂之外,拱手而候。
未及多時,駐辦豐樂郡的監察禦史孫方簡也到了。
車崢道:“末將豐樂郡尉車崢,見過君上,遲來至此,還請治怠慢之罪。”
“卑職孫方簡,見過君上,怠慢遲來,還請治罪。”監察禦史孫方簡同樣誠惶誠恐地請罪。
蘇照皺眉道:“都進來吧,正好一起議議。”
二人松了一口氣,魚貫而入。
此刻豐樂郡文武官吏齊全,范延序指著水域圖,一一指點、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