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爺的家門前是一個小池塘，屋子的兩側都是菜地，左邊的那片插滿了棚架，種著一些番茄、黃瓜之類的藤曼植物，靠籬笆的地方有一株藤曼十分茂盛的植物，上面結了好多黃澄澄的我叫不上名的瓜果。右邊是一片菜地，上面種滿了青菜、芹菜、辣椒之類的植物。

　　我們去的時候，何大爺的那條狗已經被關在院子一側用竹子搭建的棚子裡，透過竹子的縫隙，它看到了考拉，然後一陣狂叫，而考拉則是冷冷地朝它看了看，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

　　何大爺呵斥了一下狗，那狗“嗚嚕”了一聲就不叫了，匍匐在地上，一個勁地吐著舌頭。

　　何大爺沒讓我們進屋，而是請我們在院子裡一棵大槐樹下入座，那裡放了一個小木桌，還有幾個桌凳。

　　屋裡出來一位老婦人，穿著白底藍花的粗布衣服，看上去六十歲左右。何大爺向我介紹:“這是我老太婆——哎！桂珍啊，來客人了，燒點水，把我茶葉拿出來，哎！用那新茶。”

　　老婦人“嗯”了一聲，折返回屋去了。

　　“我們這裡很少有人來。”何大爺看著老伴進屋後對我說。

　　“為什麽呢?”我問。

　　“這裡太偏僻了，交通也不方便。再加上也沒有啥可以吸引人過來的地方。”

　　“風景不錯！”我看了看遠處的山。

　　“到哪兒都這樣的風景啊，沒啥特別的。”

　　“不過這兒挺清淨的，沒有城市的喧鬧，沒有廢氣，水也乾淨。”櫻子插話道。

　　何大爺看了看櫻子，嘴角咧了咧，“清淨是清淨啊，清淨得好像整個世界就我們這十幾戶人家，基本跟外面沒有聯系。”

　　“那世外桃源啊！”我說。

　　“世外桃源有啥好，啥都不方便。要買點生活用品，得走個好幾十裡路，一大早出門，摸著黑才能回來。我們這村子小，沒有衛生所、醫療站啥的，碰著什麽頭疼腦熱的，只能用祖傳的草藥治，實在治不了的病，就去十幾裡地外鄰村的衛生所，他們治不好還有車往縣城送。”何大爺說完歎了一口氣。

　　“那你們就不考慮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這個地方?我們這把年紀還能上哪兒去?你沒見這個村裡都剩下我們這些老頭老太了，年輕人都到城裡去了，連娃都沒留下一個。你今天看到那個何富貴，他已經算我們村裡年紀最輕的了，他不是不想離開，他是舍不得他那癱瘓在床的老母親。唉唉！”

　　說話間，何大爺老伴從屋裡出來，一手提著水壺，一手拎著一個小竹籃，裡面放著茶杯和茶葉罐。然後像茶館服務員一樣，完成一套固有程序，回屋裡去了。整個過程就是朝我和櫻子略微點頭，算是致意，其它什麽語言或表情都沒有。

　　“那你家有沒有孩子在外面的?”我看著何大爺老伴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麽會沒有，我那個兒子出去快三十年了。”何大爺抹了一下眼睛。

　　“三十年?沒回來過?”

　　“就是剛出去的那幾年春節回來過幾次，後來聽說當了大老板了，就很少回來，這兩年乾脆就沒回來過，只是偶爾打個電話回來問一下。”

　　“那你沒有去看過他?”

　　“沒有啊！那年小孫子出生了，我老伴吵著要去看小孫子，可是我那兒媳婦死活不讓去。孩子三歲那年，他們帶著孩子回家過一次，那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我們的小孫子。”

　　“嗚嚕嗚嚕，

這樣的兒子該打屁股！”一直趴在地上的考拉突然說了一句。　　“別瞎說！”我對著考拉。

　　“我沒瞎說，這是真的。”何大爺忙解釋。

　　“我不是說你，是說這狗。”我知道何大爺誤會了。

　　“它瞎說?它會說話?”

　　“嗯嗯！”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何大爺。

　　“這一路上我就覺得這狗很有靈性的，它能聽懂人話這不稀罕，可是我覺得好像你能知道它在表達什麽?”何大爺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考拉。

　　我和好久沒說話的櫻子相視一笑，然後對何大爺說:“確實，跟狗狗相處久了，你能從它的一舉一動中知道它要什麽——噢！咱不說狗了。大爺，向您打聽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唄。”

　　“你們村裡有沒有女孩子到上海打工的?”

　　“女孩子，嘿嘿！女孩子在這窮山溝裡更呆不住了，全都外出打工了，至於去哪裡，誰知道啊，據說有到廣東的，有到BJ的，也有到上海的。”

　　“那村裡有沒有一個叫何子嵐的女孩?二十出頭的樣子。”

　　何大爺笑了笑:“我們村裡以前大概有十幾個女孩子，但她們的家人一概叫她們小名的，村裡其他人也只知道她們的小名，所以差不多所有女孩子的大名一般人都不知道的。”

　　“那麽最近有沒有聽說從城裡回來的女孩子?”我仍不死心。

　　“好像......沒有吧！我們這小山村，哪家有人進進出出的，不一會全村都知道了。最近真的沒聽說過誰家有從城裡回來的人。”

　　“那麽你們村裡有沒有從小就被領養的女孩子?”

　　“領養?這個......好像只聽說把孩子送出去的，沒聽說有領進來的，這個地方，把孩子領進來不是害了孩子。”

　　我朝考拉瞥了一眼，它的眼神似乎也有點惆悵。

　　見實在無法從何大爺口中了解到更多的情況，我不免有點泄氣。

　　“怎麽辦?”我問櫻子，同時也是在問考拉。

　　櫻子低頭不語，確實她也不可能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往往在這種時候，考拉是決定我們下一步行動的最終發起者。

　　“剛才光顧了和那幾個狗狗乾架了，還有幾家我還沒有去看看呢，要不咱們走?”考拉一邊說一邊已經從臥姿變成了站姿。

　　“嗯！是時間不早了。”我看了看手表，心裡卻在想著何大爺並沒有留我們吃午飯的意思，或許他覺得自己家實在沒啥好招待的，尤其我們還是從大城市來的人，自己家的飯菜更覺得寒磣。“這樣，我們把剩下的幾家再去看看，然後直接回車上。”

　　櫻子和考拉都表示讚同。

　　何大爺問:“這狗看到別的狗會不會又乾架?”

　　我笑了笑:“我跟它一起走，它會老實點。”

　　臨走時，我又硬塞給何大爺200元錢，何大爺死活不肯收。最後我乾脆走到他家屋內，把錢直接塞進一隻破舊的碗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