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鸞和嚴嵩鬥起來了,嘉靖竟然還自以為得計,沾沾自喜!
他就喜歡玩弄權謀坐山觀虎鬥,不管是貪官汙吏鬥清流,還是文臣鬥武將,他都樂觀其成。
這樣才能彰顯他的權威啊,這不,內閣首輔嚴嵩都嚇得在萬壽宮外長跪不起了。
說實話,他是早就想敲打敲打嚴嵩了,因為這家夥攬權攬太狠了,去年京察這家夥竟然把六部尚書換了五個,除了他力挺的徐階沒被換掉,其他五個全部這家夥換成了自己人,兵部尚書這家夥都敢換。
這樣下去這家夥還不權傾朝野隻手遮天啊!
他把嚴嵩換上去的兵部尚書范鏓給罷了,削職為民,警告了一番,這家夥還不知醒呢,還在拚命換六部侍郎和五寺主官呢。
這一下總算是給他逮到機會了,他就是要讓嚴嵩知道,光聽話還不行,還得給別人鬥一鬥的機會,不能把滿朝文武都換成自己的親信。
至於什麽嚴嵩收受彌勒教的賄賂通敵賣國,他是不信的,他之所以偏袒鹹寧侯仇鸞,其實是告訴謹小慎微的徐階,趕緊上去跟嚴嵩鬥啊,不要怕,朕挺你!
嘉靖還在玩弄權謀準備暗裡支持徐階和嚴嵩鬥一鬥呢,俺答汗卻是準備動手了。
此時,大同鎮西北面的豐州灘已然是大軍雲集,俺答汗足足召集了十余萬騎兵,準備殺入山西好好劫掠一番。
大青山南麓的豐州灘其實就是河套地區的前套平原,這裡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敕勒川,也就是後世的呼和浩特南面的土默川平原,這裡也是俺答汗的發家之地,土默川之名也正是因為這裡是土默特部汗庭所在之地。
俺答汗剛起家之時其實也就是韃靼土默特部右翼萬戶而已,手底下人馬總共才幾千,而且他的封地還在塞外苦寒之地,生存都很艱難。
不過,他冒險率部遷徙到豐州灘之後,便利用這裡肥碩的牧草慢慢發展起來了,逐步統一了韃靼諸部。
這會兒他已然是兵強馬壯,野心也開始膨脹了,他竟然要求大明給他封王,而且開通互市,讓他大量進購草原上稀缺的布匹、生鐵和糧食等戰略物資。
嘉靖雖然在養虎為患,但也不會傻乎乎的把老虎養到能一口咬死他,所以,什麽封王、互市,他是一概不答應。
俺答汗就借著這個理由開始頻繁入寇,他這擺明了就是在為威脅大明朝,你不賣給我我就搶!
其實,嘉靖如果聽了曾銑的建議端了俺答汗的老巢,把他趕到塞外去也就沒什麽北虜之禍了。
可惜,嘉靖卻聽了嚴嵩的,陷害曾銑,還說出了若再有妄議收復河套者斬這種鬼話!
不得不說,嚴嵩真的有很大的嫌疑,他真有可能通過彌勒教收受人家大量賄賂,所以才會乾出這種荒唐事來。
這些都查無實據,暫且不說。
此時韃靼鐵騎已然齊聚豐州灘,前套平原上那是密密麻麻全是騎兵方陣,大戰就要開始了,宣大總督楊順和宣大總兵仇鸞還在為了爭奪邊軍的糧餉而相互攻訐呢。
宣大總督楊順壓根就沒管什麽敵情,鹹寧侯仇鸞也壓根不敢派斥候進入河套查探。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初三,一大清早,天剛朦朦亮,大同右衛西北部,陰山余脈和呂梁山脈交界的山地中突然就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馬蹄聲。
韃靼騎兵就如同百川匯流一般從一個個山谷狂奔而來,直往一處未曾修複的長城豁口處匯聚。
北虜又衝過來劫掠了!
大同右衛的邊軍見狀,那也只能趕緊點起狼煙,將消息往回傳。
沒辦法,朝廷撥下來的錢糧早就被宣大總督楊順和鹹寧侯仇鸞給貪完了,大同鎮的邊軍根本就沒有錢糧去修複長城的豁口,所以,這會兒大同鎮西北的長城那就跟狗啃了一樣,到處都是豁口,他們根本就沒辦法防。
長城是變成了篩子,但大同鎮的邊軍也不可能任由韃靼鐵騎衝進來到處劫掠,壓根就不去管。
總兵張達和副總兵林椿也只能邊集結邊軍精銳,邊八百裡加急傳訊,向遠在宣府鎮的宣大總督楊順和宣大總兵仇鸞求援。
他們的求援信自然是石沉大海,了無音信。
楊順和仇鸞壓根就沒去管大同鎮,他們派出的快騎那都是反方向急報京城。
沒有援軍那也得上啊!
六月六日,總兵張達和副總兵林椿率匆匆集結的上萬邊軍精銳前去狙擊韃靼鐵騎。
結果,總兵張達和副總兵林椿雙雙戰死,上萬邊軍精銳死傷殆盡,韃靼鐵騎如入無人之境,在大同鎮肆意奸贏擄掠。
楊順和仇鸞真是六六六啊!
曾淳收到宣府鎮傳來的密報,那是氣得臉色鐵青,隻想立馬就宰了仇鸞和楊順。
沒辦法,他不是嘉靖,他也無權宰了仇鸞和楊順,他只能熬到下班,打馬直奔武安侯府,然後命人把沈煉給請了過來。
沈煉急匆匆的跑到小閣樓上,頗有些好奇道:“怎麽了,伯忠,這麽急著找我。”
曾淳看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滿臉凝重道:“仇鸞和楊順還沒把大同鎮的消息傳回來嗎?”
沈煉不解道:“傳回來了啊,前兩天就傳回來了,韃靼鐵騎入寇大同鎮這會兒已然是朝堂皆知啊,這個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畢竟這幾年韃靼鐵騎幾乎年年入寇山西。”
還沒什麽大問題!
你不知道去年那邊換了將帥嗎?
曾淳乾脆將密報掏出來,往沈煉手裡一塞。
沈煉打開密報一看,不由大驚失色道:“這不可能吧,這才幾天,韃靼鐵騎怎麽這麽快就殺進了大同鎮?總兵張達和副總兵林椿雙雙戰死,上萬邊軍精銳死傷殆盡!這怎麽可能?”
曾淳無奈的歎息道:“聖上把邊關交給嚴嵩父子,那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你不知道吧,宣大總督楊順和鹹寧侯仇鸞為了爭奪邊軍糧餉都翻臉了,我隨便挑撥了一下,鹹寧侯仇鸞就瘋狂彈劾楊順,他發起瘋來了連帶嚴嵩父子都一起告了。”
沈煉滿臉凝重的點頭道:“這個我知道,聖上前段時間晾了嚴嵩好幾天,逼得嚴嵩在萬壽宮外長跪不起,這才讓嚴嵩覲見。”
曾淳緩緩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楊順和仇鸞把邊軍糧餉都貪光了,宣府鎮和大同鎮根本就沒有錢糧組織人馬集結到長城去駐守,他們只能在各自的衛所種地,靠屯田養活自己。
俺答汗和彌勒教的人裡應外合,早就將大同鎮西北的長城挖得千瘡百孔了,長城形同虛設,韃靼騎兵自然長驅而入,三天時間都夠騎兵狂奔上千裡了,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你這也太狠了吧?
沈煉聞言,就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看著曾淳,難以置信道:“伯忠,你既然早知道會這樣,為什麽不上奏?
你為了收拾仇鸞竟然知情而不報,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邊軍將士嗎,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大同鎮軍民嗎,你行事怎麽如此不擇手段啊!”
說著說著,沈煉的聲音都變得冷厲了,他是真生氣了。
曾淳無奈道:“沈叔,我不是兵部尚書,更不是錦衣衛指揮使,我知道又能如何?
我不是知情不報啊,我是不能報啊,我怎麽解釋消息從哪裡來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冒死上奏,有用嗎?
聖上會信嗎,嚴嵩會讓聖上知道他的親信和他的乾兒子在宣大兩鎮幹了什麽好事嗎?”
這個的確。
沈煉皺眉沉思了一陣,還是余怒未消道:“你不是錦衣衛指揮使你可以把消息告訴我啊,我可以上奏啊。”
我告訴你那就是害了你啊。
曾淳微微搖頭歎息道:“沈叔, www.uukanshu.net 你怎麽還不明白呢?
我們現在是鬥不過嚴嵩的,你上奏也沒有用,人家大同鎮和宣府鎮總兵都沒拿到糧餉那肯定早就上奏了,有用嗎,嚴嵩權傾朝野,有的是辦法欺君罔上啊。”
沈煉還是有些生氣道:“你明知道知情不報會害死多少人,你就不能想辦法讓聖上相信嗎?”
曾淳無奈攤手道:“現在,我說韃靼鐵騎會殺到京城來,誰信,聖上會相信嗎,你要不要去試試?”
呃,這個。
沈煉終於明白曾淳的無奈了,這種事說出去本就沒人會信啊,更何況嚴嵩還會拚命遮掩自己的親信和乾兒子克扣糧餉的事。
他緩緩點頭道:“伯忠,是我錯怪你了。”
曾淳微微搖頭道:“沒什麽,這是小事,其實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是怕你被嚴嵩父子給害了,嚴嵩父子可是經常利用這種事害人,你一旦摻和進去,哪怕就是上一封奏折他們都可能會顛倒黑白陷害你啊。”
這是事實,幾乎每次大戰過後嚴嵩父子那都會趁機顛倒黑白陷害別人,這手段人家都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沈煉也只能無奈歎息道:“那你說,現在我們怎麽辦?”
我總算是把你給說通了。
曾淳立馬拿出鑰匙來,打開牆邊的大櫃子,指著裡面的望遠鏡道:“沈叔,這些望遠鏡你派可靠的人分別送到保定、河間和遼東去,交給楊大人、盧將軍和胡大人,告訴他們盡快做好一切準備。”
沈煉聞言,滿臉鄭重的點頭道:“好,這事我一定給你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