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傑被蒙住雙眼，在通道中左拐右折。

　　當黑布解下時，他的面前是寬敞無比的洞穴。而在洞穴的最中央，那條紅龍盤臥在巨大的岩石上，雙眼微眯，似乎在休息。

　　熊地精把阿爾傑押到前面，強行讓他跪下，然後畢恭畢敬地說道:“主人，我把這個人類帶來了。”

　　面前的紅龍慵懶地睜開雙眼，然後隨口說道:“做得很好，先退下吧。”

　　阿爾傑甚至能感受到紅龍口中噴出的硫磺味的熱氣。

　　“是，主人。”

　　熊地精畢恭畢敬地告退。

　　阿爾傑艱難地從地面上站起來，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道:“惡龍，無論你有什麽陰謀，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就算是死！”

　　說完，他閉上雙眼，挺直腰板，準備迎接紅龍的憤怒。

　　無論即將面對的是灼熱的烈焰還是鋒利的爪牙，他都毫不畏懼。

　　沒曾想，紅龍的語氣卻絲毫不見慍怒，只是問道:“布拉德.拉克曼為什麽要派你們來?”

　　阿爾傑雙目緊閉，像沒聽見般死不松口。

　　看到阿爾傑的反應，結合其時間點，凱修斯也大概猜出了他此次的任務，那應該就是前世臭名昭著的“提夫林營地大屠戮”。

　　數百名鷹衛四處尋找提夫林的蹤跡，一旦找到就立刻發動屠殺，不論老弱婦孺，不留一人，直接焚毀現場，順便摧毀周圍的一切目擊者。

　　原本這次的行動應該很順利。

　　只可惜，他們遇到了燃燼之巢。

　　想到此處，注視著死不松口的阿爾傑，凱修斯語氣戲謔地問道:“阿爾傑.約曼，你知道你的父母是怎麽死的嗎?”

　　此話一出，阿爾傑驟然面色大變，心中最隱秘的傷口被血淋淋地揭開，他忍不住睜開眼，大聲說道:

　　“這不可能！”

　　“你為什麽會知道！”

　　見到阿爾傑睜眼，紅龍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麽，只需要據你所知如實回答就行。”

　　凱修斯又一次重複:

　　“那麽告訴我，你的父母是怎麽死的?”

　　“是……”

　　然而阿爾傑沒有注意到，紅龍的豎瞳裡蕩漾著一道不易察覺的紅光，而他自己的眼中也是如此。

　　“是......被那些該死的提夫林雜種，獻祭給了魔鬼！

　　阿爾傑想到了那些慘痛的回憶，頓時雙目赤紅，咬牙切齒。

　　凱修斯漫不經心地問道:“那這消息，是誰告訴你的呢?”

　　“是，是……公爵大人。”

　　“那為什麽據我所知並非如此。”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的是，你們敬愛的公爵大人，為了尋求永生，為了成為不死的血族，以城中數千人的生命作為交換，其中——”

　　凱修斯的語氣頓了頓。

　　“就包括你的父母。”

　　面前的紅龍就如同地獄中的魔鬼，用巧言話語一步一步地引誘著面前的人類的思維。

　　“不……不可能！”

　　“你在說謊！”

　　阿爾傑的語氣顫抖著叫道。

　　然而在紅龍的刻意引導下，他還是不免想到了這種可怕的可能性——他的恩人，他的教父，他所宣誓終身忠誠的公爵，正是他的仇人。

　　凱修斯步步緊逼，緩緩張開雙翼，將阿爾傑籠罩於龐大陰影之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你仔細想一想，你敬愛的公爵大人，

可曾出過一次城堡嗎?”　　“他可曾沐浴在陽光之下，而非籠罩於陰影之中?即使是在做那冠冕堂皇的演講時。”

　　“你感知靈敏，可曾聽到拉克曼古堡的後院傳來受害者的哀嚎，聞到泥土下夾雜的血腥味?”

　　“你在屠殺無辜生靈之時，可曾知道他們將會作為祭品，成為公爵永生的可悲材料?”

　　隨著凱修斯的話語落下，熊熊烈火的畫面再次浮現在阿爾傑身前，而烈焰中是哇哇啼哭的孩童、是抱著孩子的母親。

　　“不，不，我沒有……”

　　“我沒有。”

　　阿爾傑連連後退，不停地搖頭。

　　他感到昏昏沉沉，頭痛欲裂，其記憶中的每一個細節都變得如此清晰，似乎都能成為這一切的證明。

　　“不……”

　　“你在說謊，你在蠱惑我。”

　　“我是不會聽信你的汙蔑的，公爵大人明明……”

　　阿爾傑癱倒在地上，不停地搖頭嘟囔著，眼中蒙著密布不散的陰霾。

　　許久，他的眼神才恢復一絲清明，他語氣顫抖:“惡龍！”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凱修斯目光淡漠地俯視著他，說道:“不過是一點小伎倆，為了讓你接受真相。”

　　“況且你做出這些事情，又有什麽資格稱我為‘惡龍’呢?”

　　“不，我不相信。”

　　“這一定是你的陰謀！”

　　“你在欺騙我， 對吧！你用法術誤導了我！我，我是不會聽信你的讒言的。”

　　“你的陰謀詭計，在忠誠的北風鷹衛面前，根本什麽都不是！”

　　阿爾傑強撐起氣勢站起來，盡量不去細想那些可怕的言語，但他口中的辯解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

　　“而且……很快你就會知道的。”

　　凱修斯並沒有與阿爾傑糾纏，他只是從容不迫地伏下身來，眯起眼睛繼續休息，順便喚來門口的熊地精。

　　“把他帶回地牢關起來。”

　　“是，主人。”

　　三只等待已久的熊地精走上前，強行將掙扎不斷的阿爾傑押走。

　　被架著臨走前，他還是神情激動，口中在不停地說著。

　　“惡龍，你騙不了我！”

　　“你休想汙蔑公爵大人！”

　　“你和那些魔鬼是一夥的！”

　　家族內部常年的忠誠教育早就讓他養成了絕對服從的原則，他僅僅是家族的一柄利刃，而武器是沒有善惡是非的。

　　不去問為什麽，僅僅去執行。

　　這是老教官常說的，

　　因此，作為稱職鷹衛的阿爾傑往往放空自己的大腦，盡量不去思考對錯，習慣性地欺騙自己——特別是在殺戮的時候，面對那些手無寸鐵的難民的時候。

　　而如今，阿爾傑少有地思考起這一切。

　　只要讓他做到這一點，他的心理防線就已經出現縫隙，而只需要再來一點誘因，就能讓其轟然崩塌。

　　凱修斯的目的已經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