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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歌之查理多諾斯維克》奧維莉塔
  “媽媽,爸爸去哪啦?”奧維莉塔自己爬到了矮矮的兒童椅上,跪著扒上沉重的紅木書桌,歪著小腦袋扯著自己的小辮子問。

  瑞秋的目光沒有從正在寫的筆記上挪開,眉頭也輕輕鎖著,但她嘴角為女兒微微笑了一下,耐心地解釋著:“爸爸去多倫多執行任務了,還要兩天才能回來。”

  “哦~”奧維莉塔拖著失望的聲音從桌上掉了下去,“他怎麽這麽忙呀。”

  “沒辦法呀,”瑞秋歎了口氣,放下了筆,合上了書頁,俯身伸出雙臂把奧維莉塔一把抱了起來,輕輕晃動著哄她開心,“你爸爸可是【殿】的招牌呀,主教什麽都指望他呢。”

  “招牌?”奧維莉塔有點困惑,“是說爸爸是超市門口頂上那個東西嗎?方方的,還有字,還會發光?”

  “是的,哈哈。”瑞秋親吻了莉塔劉海下的寬額頭,眉頭終於有了片刻的舒展,“莉塔真聰明。”

  可莉塔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困惑,正敲著瑞秋的肩膀想要瑞秋再跟她解釋解釋的時候,查理拖著疲憊的身軀推門而入,卻在妻女看見他的轉瞬間振作精神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大喊著:“小家夥們還好嗎?大鯊魚提前回來啦!”

  莉塔立刻激動地從瑞秋懷裡跳了起來,撲到查理質樸的懷抱中。瑞秋則是笑著用手捂著額頭,假裝嫌棄地說:“你們倆的外號越來越幼稚了,這次怎麽提前回來了?”

  查理抬了抬抱著莉塔的手臂,把行李隨手扔在房間一角,坐到了瑞秋背後的床上,回應道:“只是【暮】的無人機在那一帶,處理掉很快的。主教讓再待兩天看看情況,我讓薩頓幫我打掩護就先溜回來了。”

  “那你算是曠工哦,壞孩子。”瑞秋用指尖點了點查理被海風吹得有些黑有些粗糙的臉,像在笑他。查理則輕輕把頭埋在瑞秋肩頸上,累得不行了一樣低聲說:“這不是想你們了嗎。”

  莉塔咯咯笑個不停,瑞秋也忍不住大笑,說你看莉塔都不信。

  “對了,我最近在研究這個,你幫我看看。”瑞秋拿起桌上的筆記,翻到最新的一頁,指給查理看。

  “頌歌受情緒的影響不穩定?”查理閱讀了一遍她的題目,心裡在想瑞秋真是百分百繼承了理查德不懈鑽研的學術精神。

  抬眼面對瑞秋充滿期盼的目光時他有些犯難,學術這方面他真是一竅不通。

  “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他斟酌著用詞。

  “你看這裡,”瑞秋指著一行字念,“據現有案例表明,頌歌的可塑性越大,就越容易受到情緒的影響,極端的情緒會嚴重改變頌歌的使用,甚至有出現過創造出新的頌歌的案例。”

  “啊?”查理聽得雲裡霧裡,“什麽是······可塑性?情緒能創造出新的頌歌?”

  “是的,”瑞秋堅定地說,爾後又思索著怎麽和查理解釋,“可塑性就是······就是頌歌具有很多不同使用方式。極端情緒也不一定是生氣或者悲痛,一些平靜些的情緒到了極端也可以,例如達斯丁的【分享欲】,所以他可以和Cindy······額······”

  查理好像聽懂了:“你是說,他能把頌歌短暫地傳染給Cindy她們,是因為【分享欲】改變了他的頌歌的使用方法?”

  “可以這麽說,當然還只是推斷。”瑞秋看向查理的眼睛裡滿滿的堅定,簡直是一種憧憬,“從可塑性來說,【水之頌】應該是可塑性極強的頌歌,

可奇怪的是,你的頌歌從未讓人覺得有何異常之處。”  “額,會不會是因為我······情緒穩定?”查理差點笑得嗆住,但瑞秋沒有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很有可能。”

  “你情緒太過穩定,可能是沒有出現這種不穩定狀態的主要原因,”瑞秋似乎很認同這個說法,“這不能說明我的觀點有誤。”

  “你就不能不那麽穩定嗎?”瑞秋思索半天,壞笑著從查理懷裡抱走了奧維莉塔。

  “你幹嘛?”查理哭笑不得,“我可不會為了跟你搶奧維莉塔大發脾氣。”

  “我們的女兒有著這個世界上數一數二特別的頌歌,對吧?”瑞秋低頭和莉塔額頭抵額頭輕搖,莉塔高興地搖頭晃腦,“用【蝶之頌】的話,應該能暫時讓你的情緒產生不穩定吧?”

  查理用力咽了口口水,突然覺得嗓子有點疼。瑞秋認真勁又上來了,顯然她想來真的。

  “【蝶之頌】本身就不太穩定吧?莉塔恐怕還不能很好地控制這麽複雜的頌歌。”查理努力地咧嘴笑,想說服瑞秋放棄,但瑞秋堅定不移:“莉塔早就能簡單控制了,只是試試幾種極端點的情緒,有我在旁邊指導不成問題。”

  瑞秋的馬尾在她轉身的時候輕輕掃在查理臉上,熟悉的發香無法形容讓他魂牽夢繞,真拿她沒辦法,查理傻笑著想。

  從憤怒開始,到嫉妒,怨恨,貪婪,懶惰,驕傲,冷漠,遺憾,哀傷,恐懼,痛苦,【蝶之頌】開啟後能連通別人的內心深處,通過這種方式傳遞情緒起伏,但這些極端的情緒進入查理的心後,卻像投進大海的石子,幾乎沒有激起任何反應。

  “行不通的,我都不太理解這些情緒怎麽個極端法。”查理哭笑不得,莉塔聽瑞秋的話努力開啟頌歌,但效果微乎其微。

  又試了幾種還是沒有反應,瑞秋也開始不報希望了,“還剩一種···最後試試吧。”

  “好。”莉塔豎起背後透明的小翅膀,藍紫色、綠色和紅色染在一起,有著濕潤的光澤。

  “愧疚。”

  空氣驟然變冷,莉塔受不了收起了翅膀躲進了瑞秋的懷裡:“媽媽,好冷啊。”

  瑞秋看著愣神的查理,覺得他臉色有些蒼白,輕輕推了推他:“你沒事吧?查理?”

  查理抬頭盯著她的那一眼嚇得瑞秋抱著莉塔退開好幾步,查理從未有過那樣了無生氣的眼神,看什麽都像是沒有生命的東西。

  “查理,你鎮定一點······”瑞秋以為是情緒影響到了查理,但氣溫還在降低。她把莉塔放下讓她躲到角落的窗簾後面,然後走過去抱住了查理冰冷的身軀。“沒事的,你不用愧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直到冰刃從查理身上突然生長出來猛地扎進她的腹部,貫穿了她的背,瑞秋才回過神來仔細地端詳著查理漠然的臉,疑惑而恐懼地問:

  “你是誰?”

  冰雪代替了回答,在莉塔的哭喊尖叫中瑞秋血流如注地倒下,連身下的血都開始結冰和她的身體粘連著凍結在一起,帶血紋的冰塊裡瑞秋的眼神滿是心疼和哀傷,她一直望著查理的臉,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莉塔的聲響引來了留守【殿】的頌者和歌者,無一例外全都被凍死,有的從身體裡冒出血棱和冰柱來,身體被交錯著四分五裂。諾夏趕到的時候屍體堆滿了門口。

  她知道出事了,悔恨在那一刻驟然湧上眼眶,溫馨的房間已經變成塵封多年的冰窖,艾珀隆就站在冰窖中央,朝著莉塔的方向。

  莉塔已經哭啞了在低溫下暈厥過去,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只有她沒有被凍成冰塊。

  諾夏從背後衝過去,她朝艾珀隆的後腦伸出手掌,以前她也是以這種方式操縱艾珀隆的退出,喚回查理的。

  但這次在她觸碰之前,艾珀隆抓住了她的手腕,回頭的瞬間一拳擊中她的腹部,冰花四濺,她覺得胃都仿佛凍結,撞在牆上落下來後不停吐血。

  她的驚恐難以言喻,艾珀隆從未反抗過她的控制,以至於她都快忘記了他是多麽可怕的怪物。

  艾珀隆似乎認識她,走過來單手掐住她的脖子抬離地面,冰冷的窒息讓諾夏頭腦一片空白,回憶中隻浮現出和查理初次見面時他晴朗的笑容。

  “爸爸,冷······”小莉塔哭泣的囈語輕輕響起,隻一瞬,艾珀隆的手臂如線斷了一般失去力量,他閉上眼沉沉倒下,動作像是提線木偶。

  死裡逃生的諾夏捂著脖子好久才緩過來,她看著死去的瑞秋和在夢中發抖的奧維莉塔心底滿是疼痛。她艱難地爬過去朝著奧維莉塔伸出了手掌,心疼地抱住她的肩,隨著【憶之頌】漸漸生效,莉塔的眼淚和啜泣逐漸停止。

  諾夏回頭,在聖母院裡的人幾乎都死絕了,她還得把查理送回多倫多,也許還需要改改薩頓的記憶,她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她已經回不了頭了,從她創造艾珀隆那天就已經開始。可她直到這一刻才發現。

  也許這就是報應吧。諾夏從容地閉上了眼睛。

  在北愛爾蘭的凜冽寒風中,她的頭髮胡亂地飛舞,晝空座張開漆黑的弓弦,那黑色的箭劃破空氣時都發出利落的聲響。

  “爸爸···”奧維莉塔在玉女懷中囈語,太過細微,連晝空座都並沒有聽見,“救救我們······”

  海水突然呼嘯,層層湧動,前仆後繼合在諾夏身前,那一箭迎頭沒入海水中,很快被吞沒。

  “你果然還在這,【殿】的水之頌。”晝空座放下了弓,看著潮頭緩緩現身的瘦削人影,風衣的領半遮著他憔悴的面容,查理凝望著橋的三座,沒有回頭去看一眼重傷的諾夏。

  “為什麽還要救她?”晝空座戲謔道,“你應該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憑借憶之頌誘導你心裡多年的愧疚,創造出了艾珀隆這樣可怕的人格,導致你親手殺了愛妻。為什麽不看著她死呢?”

  “她的命由我來取,”查理的聲音裡似乎不帶有憤怒,只剩下疲倦的冷,“你需要做的,是把我女兒還給我。”

  “愛真是讓人盲目而疲乏。”晝空座淡然一笑,“居然會讓你誤以為有資格從我這裡拿回什麽。”

  水幕驟然升高,驚濤駭浪猛地拍下。晝空座直接迎著潮頭飛身躍起,靴尖在水面劃開層層波紋,他的手心裡還握著一道風旋。

  諾夏聽著水聲,錯愕地望著查理的背影愣神。眼前的人絕不是艾珀隆,她能分辨。可是她再也沒有希冀過他會在她將死之際出現,無論出於任何原因,他都不該在這時出現。

  風旋出手的瞬間劃開長長的弧線,割斷了水流匯聚的浪潮,從查理面前劃過。查理微微抬頭避免了被切掉下頜,同時水龍衝天而起,撲向迎面而來的晝空座。

  晝空座在空中優雅地轉身,同樣從海水中喚出一條水龍,兩條水龍激烈地相撞,都散成滂沱大雨,滴落在整片海域。

  “你贏不了我。”晝空座手心在勾動無形的弦,“即使換艾珀隆來,你今天也救不走任何人。”

  查理碧藍色的瞳仁望向睡夢中的奧維莉塔,那是他多年未見的女兒,他無數次因思念而哀傷的孩子,他以為她死了快五年了。

  可是她此刻好端端的在他眼前出現,他不可能再失去她一次,無論如何。

  水岸連天,查理踏水而行,快速接近著晝空座,而後者不徐不疾張開了【界】,又使用音襲彈出殺人的音節,交錯著切割浪潮中前行的一切目標。

  沒曾想音之頌經過時自己割裂了【界】,等到晝空座發現為時已晚,查理用盡全力的一擊竟然輕松穿過【界】打中了他。雖然查理的衣擺被音襲撕下了一角,但完全無關緊要。雙頭水龍從查理雙手揮動的方向一蹴而就,晝空座在被接觸的瞬間身體仿佛被麻痹一般動彈不得。水龍正面撞上晝空座,將他從潮頭擊落。

  查理不再關注落入海水中的晝空座的狀況,轉而跑向一直沒有參與的玉女座,玉女座無聲地搖頭,還退後了幾步,示意查理不要靠近。

  但奧維莉塔在她懷中,查理瘋了一樣衝過去,一把從玉女座的手裡奪過奧維莉塔,玉女座在與他的手接觸的瞬間也沒能做出任何反應。隨即他退到一邊,用漫天水幕層層隔絕整個世界,獨留自己抱著奧維莉塔無比仔細地端詳,她的神情,她的膚色,她濕潤的眼睫。

  “奧維莉塔,我的女兒······”查理的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他緊緊擁抱著失而復得的愛女,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重新感受到活著的意義:為了再見到他的珍寶。

  他已經大抵明白諾夏做了什麽,似乎還能聽見殺死瑞秋的艾珀隆在腦海裡冰冷的笑聲。他的哀慟變成了愧疚,把他永遠釘在了苦痛的十字上。他有許多理由將諾夏千刀萬剮,但奇怪的是此刻的他離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的諾夏不遠,並無憐憫,也無憤怒。他只是覺得不該在此時動手殺她。查理陷入了情緒的漩渦裡,灼痛感燒傷著他的喉嚨和眉宇,艾珀隆偏偏在這時和他爭奪這具身體,他心緒動蕩眉目緊鎖,抱著奧維莉塔的手怎麽都不肯放松。

  從水裡爬起來的晝空座打濕了紅風衣,狼狽地望了一眼因斷腿而半臥在旁幫不上忙的獵戶,又看到了兩手空空的玉女。他看到了水幕交錯的中央抱著孩子的查理,咬著牙揮出一記殺意飽滿的音襲。

  無形的音刃在半空中旋轉著飛向查理毫無防備的背後,但卻在水幕之外就被沒收。整個音刃所在的空間都被殺死,像一張紙撕破了殘缺的洞,空間被掠奪得不規則而粗糙,仿佛他隨手不屑的手筆。

  “所羅門大人。”獵戶座忍著劇痛跪立,玉女座也半蹲著行禮,只有晝空座抬起頭注視著那個非裔男子從撕去音襲的地方緩緩落地,優雅仿若神明。

  “我記得告誡過你,不要對諾夏出手。”所羅門的眼瞳讓人想起阿努比斯,“你還是背叛了我。”

  “博士的人不可信,我不能放任她擾亂你的心智。”晝空座雖然像在解釋,語氣卻冷得沒有絲毫悔意,他收了收寬大的紅白色袖口,“我們約定的新世界越來越遠了,所羅門。”

  “四禦敗給了二十四星宿,雖然最後二十四只剩下了三個人。”所羅門幾乎是自負地揚起嘴角,將手邊的空間像卷軸一樣揉皺又展開。四禦在蘇黎世大開殺戒的場景在這幅畫卷中浮現。雖然死傷慘重,但星宿們的確擊退了四禦。

  收起畫面,所羅門揶揄道:“你說,是不是應該給他們在新世界裡留個位置。”

  猝不及防的,玉女座和獵戶座所在的空間被整個撕裂,他們在其中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或回應,就被簡單地抹殺了。隨空間一起被消弭,連渣子和血都沒有剩下。

  “這樣就空出來兩個位置了。”所羅門的目光寫滿了威脅。

  晝空座後背一涼,死亡遲遲沒有降臨,就像懸在頭頂冰冷的毒液,感受得到疼痛和恐懼的味道。

  “為什麽?”晝空座手裡攥著落雷,但很快又消散了,他知道即使擁有【神之頌】,和所羅門動手仍然是自尋死路。

  “獵戶被博士養的寵物隨手就打成殘廢,他已經老了,不適合踏足我們的未來。而玉女在查理多諾斯維克自投羅網的時候竟然選擇放棄使用已經設好的【心牢】,將【鎖】拱手讓人,她的軟弱在新世界裡也是不應該存在的。”

  晝空座直視著他,聽著他逐漸冷漠的話也沒有再回答。他只是忽然想起眼前這個人多年前的畫面,年輕的他曾獨坐在戰爭的一隅,演奏著貝多芬的鋼琴曲,眼裡滿是悲憫。

  “你親手殺死了我們的願景。”晝空座的身影像玻璃破碎一般消失在北愛爾蘭的黑夜裡,他借用了莫代的影域從此地脫身。“即使那一天到來,也不再是我們曾設想的新世界了。”

  所羅門沒有追,也沒有出手將他的性命留下,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著晝空座消失,才緩緩笑著轉身,面對面走到身負重傷的諾夏面前,看著她尚且稱得上清醒的眼睛,打招呼道:“Nocha,你還活著啊。”

  “你早就在了,為什麽不阻止他?”諾夏嗆著血質問他,憤怒暫時讓她忘記了恐懼。

  “我想看看Nocha的極限,但你似乎寧願死也不肯動用那種力量。”所羅門倍感可惜地低頭,“還以為這次總算能看到了,真是遺憾。”

  “放走晝空座,你的願望永遠也不會實現了。”諾夏強撐著地面想站起來但失敗了,“不遺憾嗎?”

  “願望的實現總需要很多人的犧牲。”所羅門不為所動,“他總有一天也會明白的。我需要的從來不是某個人,只是某種頌歌而已。”

  “就連Nocha你也一樣。”

  所羅門扶住諾夏的肩膀將她扶起身來,同時用一把短刀刺進她的腹腔裡,嘴角的笑隨著諾夏的瞳孔放大,“不要試圖背叛我,尤其是不確定自己對我是否還有用的時候。”

  諾夏呼喊不出聲,扭曲的疼痛掙扎在臉上,所羅門緩緩轉動刀柄,讓鋒利的短刃在諾夏體內絞動血肉,他似乎很享受這個緩慢而高貴的過程。

  “四禦並未戀戰,雲譎另有所圖。”所羅門俯在諾夏耳邊低語,“你說,若是博士同時失去了莫代和麥安琳,這世上會不會再也見不到暮色了?”

  所羅門向後揮手,空間席卷坍縮,伏在琳身上啜泣的莫代和琳一起消失,像一場盛大的魔術表演一樣優雅。

  但所羅門卻沒有意想中那麽自得,他疑惑地回頭,看見一頂楓紅色束冠。

  “差點忘了,【暮】裡還有人敢欺騙神明。”所羅門並未察覺到安多拉什麽時候到來,也未感知到莫代和琳的屍體什麽時候被帶走了,這種突然的未知感令他很不適。

  “從某個角度來說,她的能力堪稱比肩神明。”所羅門搖頭苦笑,“看來博士還能多活一些時日。”

  諾夏咽了口血,從容道:“你終將眾叛親離孤身一人在你向往多年的地獄裡永生。博士【時之頌】的研究已近尾聲,他將有能力彌補我犯下的罪孽。”

  “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背叛需要先建立信任。”諾夏幾乎是蒼涼地笑了,“可我從未相信過你和你的新世界,而你從未相信我們的合作會有好的結果。”

  “你只是想要艾珀隆而已,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想要什麽?”諾夏突然朝著所羅門的雙眼伸出手指,在快要戳瞎他的方寸之間手指被整齊地截斷,仿佛落下了看不見的斷頭台。

  所羅門到底防備著她,舍命一博也沒有機會。

  “你倒是說來聽聽,你想從我這裡拿到什麽?”所羅門饒有興致地問,“如果只是想借晝空座的頌歌拿到【神之頌】,未免有些太曲折了。”

  諾夏冷笑,手指被齊齊切斷的疼痛並未讓她面目扭曲,她忍痛舒著氣說:“看來你忘記了,【橋】的暗座之中,有人擁有我想要的頌歌。”

  所羅門目光閃爍不定,那一刻布滿殺意,他將刀尖又向內刺深了幾分,刺破了諾夏的內髒,血濺了他一身。他在血點中張口說道:“我從未告訴過你,關於暗座的事。”

  “我進過晝空座的腦子,記得嗎?”諾夏聲音微弱,但並不退縮,“他可比你以為的知道得多。”

  “你想要光之頌還是凝之頌?你應該沒有機會見到他們才對。”所羅門有些陰翳的神色像是那不勒斯陰晴冷暖的交替,暗座是他有特殊用途的底牌,晝空座與諾夏都已經知曉,對他來說絕不是好事。

  “希爾瓦娜·克裡巴洛斯特,你藏得最好的棋子。”諾夏毫不畏懼地正對所羅門殺意彌漫的人視線,她腹部的血流得久了,都開始慢下來。“生之頌,自她存在以後,你的新世界就隻為你認可的頌者開啟了。”

  “畢竟,你可以從整個歷史上去挑選成員,建立不朽的城邦。”

  “的確如此。”所羅門眉頭不展,“但她還未認識到自己的使命。”

  “我是唯一可以幫你的人。”諾夏終於亮出籌碼,“我可以用憶之頌控制住她,讓生之頌為你所用,條件是艾珀隆和鎖得歸我,並且我要借用生之頌做點私事。”

  所羅門略有猶疑,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諾夏給自己留的後路聰明絕頂,希爾瓦娜太不穩定,他還完全不能掌控,這種風險要大過艾珀隆。

  “你想要,讓誰回來?”所羅門的短刀從諾夏的腹抽了出去。

  諾夏用斷指捂住傷口,笑著說:“我隻想彌補我曾犯下的罪,哪怕要用命來換。”

  所羅門臉上難得出現費解的表情,旋即他也愉快地笑了笑,轉身就離諾夏而去,丟下一句:“那我就期待著你可以把希爾瓦娜帶到我面前了,在那之前,你最好別被艾珀隆殺了。”

  真蠢。諾夏望著所羅門垂著流蘇的背影忍不住眼神凶狠。艾珀隆未必屑於殺她,但查理毫無疑問會,此刻身後抱著奧維莉塔藏身水幕中的人是誰,對她來說也是場難測的賭博。

  她克制著緊張,避免呼吸抽動著傷口,緩緩轉過身去。

  她在那一瞬看到了畢生難忘的場景。

  水幕凍成了冰牆,絲縷縱橫從海面升起。半透明冰幕裡查理俯身用手撫摸著奧維莉塔的臉頰,另一半臉頰上還停留著一隻撲閃著翅膀的冰蝶。他溫柔的姿態像極了查理,眼神裡也充滿了對莉塔的溺愛,艾珀隆從未有過這種眼神。

  至少在這之前從未有過。

  父女之間似乎仍然具有某種感應,穿越了篡改的回憶緊緊聯系在一起。艾珀隆喪失了幾乎所有感受情緒的能力,卻能在面對奧維莉塔的時候感受到平靜,感受到,愛。

  她要把瑞秋還給他們,諾夏再次下定決心。之後她想要把艾珀隆從查理身上抽離出來,親手毀掉她創造的錯。

  希爾瓦娜·克裡巴洛斯特,被所羅門養在那不勒斯的希望之女,也將成為諾夏最後的希望。

  當辛西婭醒來時,陽光正從樹葉的縫隙裡沙沙作響地撒落下來,她隻覺得頭暈目眩,身下的地面被砸出了很重的痕跡,奇怪的是她身上卻沒有受哪怕一點傷。

  她起身環顧四周,看見流著哈喇子的祛被枯枝敗葉埋了半個身子,好在呼吸平順。

  辛西婭快步跑過去,把祛身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刨開去,輕輕晃了晃他圓而光滑的小腦袋。

  “誒,辛姐姐,我們這是在哪?”祛醒轉過來,甚至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呵欠,他忙開口掩過去。

  “看起來,像是崖下。”辛西婭回想起墜落之前裕和方丈堅定的眼神,從萬丈高空直落無淵,他們倆卻毫發無傷的原因,她很快就猜到了。

  “無淵?”祛有點被嚇壞了,“哥哥他們為什麽······”

  “他們恐怕都死了。”辛西婭心知肚明,至少裕,絕無可能還活著。“我們是【寺】最後的希望了,祛。既然方丈和裕讓我們到了這裡,無淵一定有一條生路可走。無論多難,我們一定要活著走出去。”

  祛抬頭看著個子也不高的大姐姐,想起來裕似乎也是某天突然開始說出這麽成熟而又冷靜的話。是哪天呢?是山匪當著他的面折磨死了他爸媽的那一天嗎?祛都已經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自己抬頭然後重重地點頭,就像哥哥偶爾教誨的時候一樣。

  他們撥開攔路的草木和刺藤,一路朝著蛇群指引的方向走。可是淵林深廣,遮天蔽日,他們還是很快迷失方向。

  在陽光穿不透的密林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祛畢竟還是小孩子,很快筋疲力盡。辛西婭咬牙堅持,累了就把手放在旁邊的古樹上。

  辛西婭的蛇群突然開始躁動不安,好像前方有什麽東西,蛇群都為了避開退了回來,圍繞在他們兩個身邊。

  “前面···有什麽?”祛疑惑不解地抬頭望著同樣茫然的辛西婭。

  “不知道,但好像是動物,很大隻。”

  樹木被連根拔起,前方煙霧繚繞,某種龐然大物好像摔了一跤,壓斷了許多參天大樹,天空一下子亮堂在他們倆眼前。辛西婭緊緊把祛護在身後,盯著這東西寬闊粗糙的後背,爛瘡還在流膿,息肉松垮垮地吊在身上,看著就讓人惡心。

  “這是什······”

  祛還沒問完就突然住了嘴,緊繃著拽了拽辛西婭的手,辛西婭還在觀察這東西的巨大輪廓,扭過頭看到祛已經面無人色。

  順著他的目光,辛西婭扭頭,一張巨大的肥胖嬰兒臉幾乎貼在她的臉上,巨大的眼窟窿沒有眼球,是黑色的空洞,裡面還不斷淌出某種酸臭的綠色液體,嬰兒嘴角勾起陰冷的笑,露出山洞一般巨大的嘴裡幾層交錯的獠牙。

  辛西婭臉色都青了,她第一反應是指揮蛇群送身後的祛逃,然後自己拔腿就跑,可是怎麽也邁不開步子,她甚至動不了手指,祛在她身後也沒有動彈,嚇得悄悄在抖。辛西婭在那時候眼前浮現起方丈慈祥的臉和面無表情的裕,現在沒有了他們的保護,她必須擔起責任。

  辛西婭心一橫,無數細蛇匯聚在一起纏繞上這玩意肥胖短小的四肢。她趁蛇群纏住它,拽起祛就開始朝反方向奪命狂奔。

  但那東西沒有被螻蟻一般大小的蛇群吸引,它甩了甩頭就不再管蛇群在它身上四處攀爬,而蛇群盡力撕咬爛瘡一般的皮膚也沒有任何效果。

  它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那巨大的臉底下是長長的脖子,他的身子太肥大了,還倒在地上起不來,只是脖子繞了個彎轉到這邊了而已,這也導致它頭差點咬到辛西婭的時候終於因為不夠長而卡住了。它懊惱地發出一聲悲鳴,尖銳淒涼。

  因為聲浪吹開了幾片樹蔭,就在這時它似乎聞到了別的獵物的氣味。停下了啜泣轉而把臉湊過去瞧。循著它的方向,辛西婭和祛都看到了那個身上帶著血的男人,穿著教廷利落的紅衣。

  “是【殿】的人。”辛西婭驚魂未定,那位紅衣主教顯然昏迷不醒,只能怪他命不好。

  可是祛這時忽然顫顫巍巍地說:“辛西婭姐姐,我們不救那個人嗎?”

  救?為什麽要救?拿什麽救?辛西婭剛在心裡笑祛天真,而後突然意識到方丈為什麽要保護她和祛平安離開,還囑托她保住【寺】的希望。

  祛唯一過人之處,也許就是他的心足夠純粹,他還沒有經歷太多人性,對這個世界期望很高。按照方丈的說法,這或許是【淨之頌】的必要條件。

  她不能見死不救,即使對方曾是敵人,可他現在命懸一線。要是方丈和裕在這,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就算是為了祛,她必須做點什麽。

  辛西婭讓蛇群潛遊過去,像是滾木一樣墊在那人身下,一層一層的蛇群馱著他從那巨大嬰孩的眼皮子底下溜了過來,運到了辛西婭和祛的身後。

  那怪物似乎察覺到了,扭過頭看著他們的方向,發出一聲尖銳可怕的悲鳴。隨著地動山搖,辛西婭和祛連站都站不穩。只見那怪物撐著地面將臃腫的身子轉了過來,龐大而醜陋的體態卻有著白嫩柔軟的肚子,肚子上的贅肉一層層疊了起來,短小的四肢在顫抖著撐起整個身軀的重量,顯然非常困難。

  “是【混沌】。”辛西婭想起寺裡流傳的故事,當年方丈主持著消滅四大長樂獸,混沌被趕到無涯邊上,最後跌落谷底。據說【混沌】沒摔死,只是虛弱了,而谷底食物眾多,足夠它大快朵頤。【混沌】代表貪婪,是吃的越多就會越強的長樂獸,現在看來它這些年恐怕吃了不少東西。

  遠超辛西婭預料,【混沌】的力氣大得驚人,它竟然奮力一轉,連帶著身子埋入地下的部分一起拔了起來,霎那間地動山搖,辛西婭和裕被撬起的地面震開,辛西婭被震得壓在了紅衣身上,而裕在一片煙塵混亂中根本不知道掉到了哪裡去。

  辛西婭努力直起上身,卻發現混沌巨大的頭就朝著自己,那嬰孩般的臉龐上露出可怖的笑容,正在長脖子的推動下越來越近。

  辛西婭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起來。”

  黑暗中突然傳來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很堅定,聽得她愣了一下,不確信地睜開雙眼。

  那個穿著紅色法袍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他有力的雙手撐住了混沌可怕的臉,不讓他張開血盆大口吞下一切。辛西婭早就知道他,他是【殿】赫赫有名的紅衣主教,特耶律。

  “那孩子在那邊,扶他起來。”特耶律跟辛西婭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她,聲音也冷冰冰的。

  辛西婭趕快跑到一邊去找到了暈過去的祛,他沒有被砸到頭,應該是嚇暈了。辛西婭把祛背在背上,看著特耶律的方向。

  “你還能控制蛇群麽?”依然是沒有起伏的聲線。

  辛西婭用力點點頭,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

  “咬他的鼻子。”特耶律解釋道,“混沌是活物需要呼吸,出氣孔很小,讓蛇群堵住他就會窒息。”

  辛西婭一揮手,眾多蛇群盤旋而上,密密麻麻爬滿了混沌的脖頸和粗壯的短腿,很快就有蛇鑽進了混沌的出氣孔,這個龐然大物發瘋般把特耶律甩了出去。特耶律借勢站到了辛西婭旁邊。

  混沌發了狂,身體變得通紅,高溫讓蛇群退卻,而灼熱氣流直接將堵在氣孔的蛇燒斷吹了出來,辛西婭開始擔憂,讓這種怪物窒息看起來是不現實的。

  特耶律卻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他只是行了一個挽鞠禮,雙眼漠視著前方。可辛西婭注意到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顫抖。

  辛西婭沿著他的目光看去,在混沌動蕩引起的煙塵迷霧之中,有個身著黑紅色教皇長衣的身影逐漸顯現。那人戴著面具,面具上是耶穌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的花紋。

  “教皇冕下。”特耶律單膝跪地俯首,“我一定會回到【殿】裡殺了格爾羅因,讓他償命!”

  教皇的背影在風中搖晃,顯得很單薄。他似乎是點了點頭,從胸前拽下了一把鑰匙,然後他面前憑空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門。

  石門參天而起,緊閉著,教皇伸手用那把鑰匙在門底的鎖孔輕輕一轉,整個門轟然大開,一股腐朽的紫色酸臭味濃煙源源不斷地滾滾而來。

  “那是···【地獄之門】。”辛西婭恐懼地躲到了特耶律側後方,她聽說過教皇的【獄之頌】,沒有人知道門背後到底有什麽,只知道看見過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

  隨著門徹底打開,裡面開始湧出密密麻麻多不勝數的枯槁手臂,腐肉和骨頭帶著鮮血四溢,重重疊疊往前去抓,很快它們發現了共同的巨大目標。 混沌被無數的手拖拽著往門的方向去,它奮力掙扎,一度扯斷了上千條手,可是那死屍一般的手似乎多得沒有盡頭,很快就再次牢牢抓住它笨重的身體。混沌開始恐懼地嚎叫,那淒異的叫聲像是孩童夜啼,在辛西婭和特耶律面前,混沌被硬生生拖拽數百米拖進了地獄之門,緊接著大門突然合上,教皇輕松用鑰匙上了鎖。

  “多謝教皇冕下。”特耶律仍沒有起身,讓站在原地背著祛的辛西婭非常尷尬。

  她還不知道教皇已經死了,所以還搞不清為什麽來攻打寺的教皇會出現在這裡。她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讓蛇群衝上去咬死教皇,但對方就在一陣風中化成了灰。

  “啊?”辛西婭不明所以。

  “教皇冕下已經死了,是我的【屍之頌】,用過一次頌歌就會消散。”特耶律緩緩起身到教皇灰飛煙滅的地方,撿起了地上的那把鑰匙,那是教皇存放在他那裡的教廷信物。“教皇大人原本是要殺死方丈拿到【神之頌】的,卻遭遇了內亂。”

  盡管他並不清楚為何,他的【屍之頌】原本一定是需要有完整屍體才能用的,而且死亡時間不能超過一個小時。可教皇冕下的屍體似乎是憑空從這鑰匙裡幻化而出,沒有感受到時間的限制。

  特耶律回頭看著辛西婭和祛,說:“我們還是敵人,你救了我一次,我剛才還了,已經兩清。再見到,我會出手殺了你們。”

  “沒有我們,你走不出無淵。”辛西婭背著祛走到了特耶律前頭,“想出去就幫我們逃脫【殿】的追捕,送我們離開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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