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順著一條昏暗的小路，走到前面路口的公交站牌。

　　這個時間，按理說已經沒有公交車才對。

　　但電話裡的那個女人說讓他來這裡。

　　還說，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按照她說的去做。

　　雖然覺得對方也未必可信，但不得不說，趙啟能避開那些‘三眼怪物’一路逃出來，多虧了這女人的指引。

　　可信不可信這個事兒暫且不說，至少對方肯定知道內情。

　　哪怕到了現在，趙啟也覺得他遇到的事情很扯。

　　明明在監獄裡待的挺好，結果吃飯的時候突然闖進來一個三眼怪物。乾掉三眼怪，發現門開著，當然要跑出來。可出來後，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之前那個房間，還多了很多古怪的記憶。

　　老實講，到現在趙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還有，為什麽月亮會變成那個鬼樣子?

　　為啥別人腦門上有眼睛?

　　還都像變異了一樣，不是脖子上張著兩尺多長的大嘴，就是臉上長滿惡心的觸手。

　　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反正，肯定有問題。

　　這時候電話又響了，趙啟立刻接通。

　　還是那個女人。

　　“你在站台等著，一會兒會有車來接你，記住，千萬不要亂走動。”

　　“放心，我就站這兒等著，哪兒都不去。”

　　趙啟掛了電話，低著頭，四下看了看。

　　周圍寂靜無聲。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午夜兩點四十七分。

　　正是夜深人靜，人睡的最沉的時間。

　　所以街上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

　　路燈昏暗，詭異的是，城市裡也沒有什麽燈光。要知道在趙啟的印象裡，即便是凌晨，城市當中也是很光亮的。

　　哪有這般陰沉詭靜。

　　總之，這和趙啟熟悉的城市很不一樣。

　　非要拿一個詞兒來形容，就是沒了‘人氣兒’。

　　仿佛遠處一些城市的黑暗處，藏著某種可怕的生物。它們就隱藏在暗處，滿懷惡意的窺視著他。

　　趙啟看著遠處黑暗的城市輪廓愣神，遠處開過來的一輛廂車，打斷了他的凝視。

　　“車來的倒是挺快。”趙啟嘀咕著。

　　這輛車很快停在了站台旁邊。

　　趙啟也不客氣，上去準備和司機打個招呼。

　　結果，那司機面無表情，看都不看趙啟，只是伸手指了指後面。

　　那意思，坐車廂裡?

　　也行。

　　看得出來，司機不愛說話。

　　那就不說話。

　　其實趙啟很理解這些社恐人員。

　　讓他們和陌生人交流，的確有點困難。

　　拽開車廂門，趙啟跳上了車。發現車廂裡已經坐著兩個人，裡面也沒燈，黑咕隆咚。

　　這倆人似乎也不愛說話，靜坐不動。

　　趙啟關好門，坐到一旁。

　　車輛開始行駛，車廂裡搖搖晃晃。這裡的兩個人不吭聲，趙啟也不說話。

　　過了幾分鍾，手裡的手機響了。

　　一下子，車廂裡那兩個人齊齊看向趙啟，黑暗中，他們額頭上的眼睛同時睜開，泛著一絲血光。

　　哎?

　　怎麽……會有眼睛?

　　趙啟眼睛一眯，渾身緊繃，抬手慢慢接通了電話。

　　“你在哪兒?”手機裡那個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什麽我在哪兒?”趙啟覺得對方很好笑，他能在哪兒，

這不在車上麽。　　雖然這車，似乎有點不對勁。

　　“我們的人到了公交站，但沒看到你。”女人解釋了一句。

　　這次換趙啟愣神了:“什麽你的人?你不是讓我等車麽，車來了，我就上來了。”

　　聽筒裡能聽到一陣雞飛狗跳。

　　過了一會兒，女人焦急的聲音響起:“我們的車剛剛到，但沒有看到你，你……你是不是上錯車了?”

　　實際上，趙啟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上錯車了。

　　這輛車明顯不對勁。

　　“那……我讓師傅停車?”趙啟問了一句。

　　“你等一下，這個時間，怎麽會有別的車輛在路上接人?不對勁啊，你上車前，就沒問一句嗎?”女人的聲音有些責怪。

　　趙啟也來氣:“你什麽都沒說，光讓我等車，還怪我?”

　　女人似乎也意識到，是她的疏忽。

　　他立刻把情況匯報給中年人。

　　“公交站台那邊沒有監控設備，不過按照線路，前面兩公裡路口有攝像頭，先侵入，查看一下那是什麽車。”

　　很快畫面調取出來。

　　一輛廂式貨車從一側開過來。

　　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中年人觀察力細致入微，指著貨車側面靠近車尾的位置。

　　“這是什麽?”

　　放大畫面，隱約可以看到是個怪異的圖案。

　　“是夜叉！”

　　中年人認出來了，臉色一下變的十分難看。

　　“是那群喜歡殺戮的瘋子?”

　　“這下完了，這個人，怎麽上了這輛車?”

　　“應該是夜叉他們也正好在接人，弄錯了。”

　　“怎麽辦?”

　　“放棄吧，沒必要因為一個覺醒者冒險。那個人死定了。可惜，好不容易能覺醒，看到了真實的世界……”

　　中年人衝著戴耳機的女人搖了搖頭。

　　後者還想說什麽，但最終也是歎了口氣。

　　想給那個倒霉的覺醒者最後一點提示時，發現通話在十幾秒前已經中斷了。

　　“或許，他已經死了！”

　　……

　　趙啟將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發現屏幕裂開了。

　　將屏幕上沾著的血跡擦乾淨，拍了拍，還能用。

　　回頭看了看車廂裡的兩具屍體。

　　“想不到，這倆也是怪物，是不是這世界上就沒正常人了?”趙啟搖了搖頭。

　　就在剛才，車廂裡的這兩個人突然衝著趙啟發起攻擊。一個脖子裂開，伸出了好多觸手;另一個長出三條畸形手臂，每一個手裡，都抓著一把凶器。

　　尖頭鐵錘、匕首和鐮刀。

　　而當時趙啟手裡，只有一部手機。

　　所以他將手機丟出去，砸在最前面那個三隻手的怪物臉上，同時上前大臂夾腕，扭身搶走對方手裡的匕首。順勢從對方下巴位置斜向上刺進去。

　　緊接著立刻拔出來，翻滾，避開另外一個怪物的撕咬，同時在對方褲襠亂捅，待對方彎腰，再順勢持刀刺眼。

　　刀刃大概一尺長，沒至刀柄。

　　對趙啟來說，這一切的動作類似機械反應，行雲流水一般，沒有任何一個動作是多余的。

　　當然，他也不是天生就會這些。

　　他被關進監獄，是因為殺了人。

　　他有這方面的經驗，而且，經驗豐富。

　　殺人這個事兒本質上和流水線上擰螺絲差不多。

　　有的時候能一步到位，有的時候需要多幾個步驟。

　　都屬於一種技巧。

　　而技巧，都是千錘百煉磨練出來的。

　　老癢曾經問過趙啟是殺了幾個人才被關進來的，趙啟說，他殺了一萬個人。老癢聽完壓根兒不信，覺得趙啟是在吹牛逼。就因為這個事兒，趙啟沒少揍他。

　　但在這件事上，趙啟還真沒騙人。

　　他真的殺了一萬個人。

　　叮鈴鈴鈴鈴！

　　監控室內的電話響了，劉茵看了看來電號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急忙接起。

　　半個小時後。

　　一輛麵包車開進郊區某個在建商場，這裡被綠色的圍擋封著，到處都有‘施工安全’的提示牌。

　　車輛轉彎，開進了地下車庫。趟過一片汙水，停到了一個鐵門前。

　　“下車。”

　　開車的司機說了一聲，副駕駛上的趙啟道了聲謝，開門走下去。

　　司機也下了車，這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叔，帶著棒球帽，據說，是可以防止余光看到頭頂的詭月。

　　路上，他們聊了一些，但不多。司機說他們有紀律，不能說的就不能亂說，而且他本身是個很講原則的人。

　　但下車的時候，趙啟也知道了‘詭月’，‘月魔的精神力入侵’，‘覺醒者’，‘抑製藥劑’，‘舊日街’等新名詞。

　　對趙啟來說，打他從監獄裡出來，遇到的一切，都是那麽古怪、詭異和新奇。

　　司機師傅走到鐵門前，拔開了旁邊的一塊磚，露出了裡面一個設備，類似指紋鎖。

　　他在上面操作了一番。

　　鐵門哢嚓一聲，似乎裡面什麽機關被觸動。

　　隨即門開。

　　“走，進去。”

　　進了門，穿過一條走廊，又遇到另外一個鐵門。

　　上面有明顯的攝像頭。

　　這次，不等司機老哥操作，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幾個人。

　　有男有女。

　　那女的穿著職業短裙，白色襯衣，模樣還挺標致，此刻上前一步。

　　“歡迎來到舊日街！”

　　趙啟記得這個聲音。

　　是和他一直通話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