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師！可是……可是我們就只能等統治者的憐憫嗎?您真的相信他們會大發善心進行改革嗎?他們真的會給咱們權利嗎?”

布朗基身心俱疲，他靠在椅子上無力的說道“我們走的這條路本來就是太艱難了！也許如你所說，我們不進取選擇退讓是慢慢等死，但是如果我們選擇進取選擇抗爭，那麽最後的結果可能就是速死！”

“環境太惡劣了！無論我們怎麽選擇，都是一條血淋淋的不歸路啊！得死多少人啊，數不勝數……”

布朗基所領導的這個時代的工人運動，被後世稱之為空想社#會主義者的運動，其實從他們這種瞻前顧後的性格上就能夠看出來了，這個時代的工人階級依然處在一個迷茫期。

沒人能預測鬥爭的殘酷性和不可調和性，滿心的理想主義，甚至對敵人都心存僥幸心理，更關鍵的是他們擁有普通民眾所普遍擁有的善良。

這一點非常致命！要知道想成為一名優秀的政治家，就一定要有漠視人命的那股冷酷勁頭，他們不會將人命當回事，一切在他們的眼中只不過是冰冷無情的數字而已。

死一萬人能活十萬人，那麽作為當政者絕對不會有絲毫的手軟，更何況這種交換比例其實更大，就比如說戰爭，數十萬人的傷亡也許就能換來數千萬人幾十年的幸福。

這種‘漠視人命’的天賦不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而是需要後天培養的，尤其在古代只有家學淵源的大家族才會有這種頂級的教育。

試想一下，那間學校會教自己的學生漠視人命呢?肯定沒有了，相反的所有的教育體系都在拚命的灌輸和平、善良還有愛！

也不僅僅是教育體系，其實連宗教、文化等等方面，也都在向民眾灌輸著這樣的思想，幾千年過去了，底層民眾就擁有了一種近乎於本能的善良。

就比如布朗基這批革命先驅，他們確實組織過很多大型的遊行示威活動，甚至也進行過武裝暴動，在這些行動中也確實有很多流血衝突，也有無數人死去。

在他們的眼中，這種程度的抗爭已經是非常殘酷的了，他們心中的不忍情緒難以言表，所以在潛意識裡他們就不願意讓衝突升級。

在這些人眼中，成千上百屍體躺在大街上那就已經是人間煉獄了，鬥爭到這種程度也應該可以了吧?

可是他們永遠都想不到，那些家學淵源的統治者們，那些貴族政客們心要比他們想象的更狠，血液更冷。

為了勝利，幾百上千條性命算什麽，幾十萬數百萬人屍橫遍野也無所謂，那些人要是眨一眨眼睛都算他們輸！

這就是一群空想革命家，帶著普通民眾的那點無法磨滅的善良，正在懵懂的為後來者探路而已！

屋子裡師徒相對無言，誰都說不出什麽來，米歇爾也啞火了，當她情緒平靜之後仔細想一想自己的提議，她才意識到那條路可是需要數百萬人的生命才能鋪出來的啊！

就在沉默之時，突然酒館大廳響起了一片歡呼之聲，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歌聲響起，木吉他、小提琴還有軍隊用的行軍鼓開始伴奏。

“前進法蘭西祖國的男兒，光榮的時刻已來臨！專製暴政壓迫著我們，祖國大地在痛苦*！祖國大地在痛苦*！你可看見那凶狠的士兵，到處在殘殺人民，他們從你的懷抱裡，奪去你妻兒的生命！”

“公民！武裝起來！公民！決一死戰！前進！前進！萬眾一心！把敵人消滅乾淨！”

“馬賽曲！他們在唱馬賽曲！”米歇爾激動的喊了起來，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時候的酒館大廳已經人聲鼎沸，本來只能容納三十多名顧客的小酒館居然擠進了一百多人。

正中的桌子上一名年輕的男人站在上面指揮著、領唱著，喝的醉醺醺的市民們全都慷慨激昂的唱著這首大革命時期的戰歌！

馬賽曲，這是法國人民心中的聖歌！大革命期間，馬賽起義的市民們組成了義勇軍，前往巴黎支援戰友，那一路上他們就是唱著這首歌鼓舞了所有的民眾。

法蘭西第一共和國將這首歌定位國歌，但是在拿破侖政變後，這首歌被廢除並視為非法，直到第二共和國時期也沒來得及恢復。

等到拿破侖三世上台之後，他更不可能違逆自己叔父的命令了，所以馬賽曲在此刻的法國屬於禁歌。

或許一兩個人因為喜歡而哼唱這首歌，還不會引起什麽混亂，警察也不會因為一首歌就真的把你投入監獄。

但是如果超過百人共同唱這首歌，那麽法國的統治者們就不能不管了！這可是赤果果的向帝國挑戰啊！

米歇爾眼含熱淚跟著節奏一起唱了起來，舊共和國的戰歌鼓舞著人們， 桌子上的戰友將所有人的情緒都調動了起來。

“歐仁.鮑狄埃！你什麽時候從裡昂回來了?”歌聲總米歇爾大聲的呼喊道。

桌子上領唱的男人跳了下來，給了同志一個大大的擁抱“米歇爾！我怎麽能不回來，面對翻天覆地的時代大變革，我怎麽能不回巴黎！”

“哦！老師，老師也在這裡……”

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三人在激昂的歌聲中開懷大笑，如果肖樂天此刻在這裡，一定會撲過去找這個年輕人要一個簽名。

因為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國際歌的作詞者，世界上所有紅歌之根脈！

馬賽曲也不知道連續翻唱了多少遍，直到人們嗓子都喊啞了這才在冰涼啤酒的壓製下平靜了下來。

“萬歲！法蘭西萬歲！”

“你們知道嗎?裡昂又開拔了兩個團的兵力已經集結到斯特拉斯堡了！”

“沒錯！不光是裡昂，南特也有一個團的騎兵正在向梅斯進發！”

“帝國萬歲！戰無不勝的法蘭西萬歲！”

“狠狠的教訓教訓那些普魯士人！連著那些亞洲豬尾巴們全都丟到大西洋裡去！”

酒館裡的氣氛已經炙熱到了頂端，在門外那些盯梢的警察暗探們丟下煙頭搖頭歎了口氣，按照規矩這麽多人高唱禁歌，那是要立刻抓人的。

可是沒想到最後居然有這麽多人高喊起了帝國萬歲的口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這個時候還是別惹這些窮鬼了！只要不上街遊行示威，你們愛唱什麽就唱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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