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淒寂，一灘爛肉在地板上蠕動，而面容精致的絕美少女正站在他的身前。

　　醜惡與美麗相互映襯，就像是最瘋狂畫家筆下的噩夢，充滿了怪異的美感。

　　變為一灘爛肉的李維，正興奮的扭動自己的身軀，好奇道:“這就是汙染嗎?”

　　“沒錯，血肉畸變是遭受汙染最常見的表現，嘿！我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把【知識】直接吃下去的！”

　　何老師的面色有些凝重。

　　正常的超凡者，都是循序漸進的掌握知識，通過一點點的閱讀、感受、理解、體驗，慢慢的獲取力量和汙染。

　　像是序列0847這樣的知識，就算是2階歷史調查員，一般來說也至少要花數個月，甚至數年的時間才能徹底化為己用。

　　但這小子一口就把知識給吞掉了。

　　這簡直就和一個正常人，一口氣吃了別人幾個月的飯菜一樣，現在還沒有被撐爆簡直匪夷所思！

　　他的抗汙染能力到底有多強?

　　安亦菲異常溫柔的語氣道:“李維，你還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地上的怪物點了點頭，但看得出來，他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正陷在某種奇異的情緒中。

　　她不由加快了一些語速，盡可能溫和的引導道:

　　“汙染只是來自詭異世界的輻射！知識中湧出的超凡能源才是最核心的東西，它能壓製和清洗掉汙染，你必須抓緊時間，用那些力量控制畸變。”

　　樣貌越加可怖的怪物臉上，肉眼可見出現了愣住的表情，然後竟說出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話來。

　　“為什麽要控制?”

　　安亦菲和何老師同時皺起了眉頭，剛要開口，地上的怪物就先一步搶話，用癡愚的語氣道:

　　“如果超凡和汙染同時到來，它們難道不都是一體嗎?而且......被汙染多是一件美事啊！”

　　什麽?！

　　兩人眼瞳同時一縮。

　　對所有生命來說，汙染就意味著失去理智，淪為怪物，這他媽明明就是最恐怖的事！

　　但現在，有人卻覺得，這是一件美事?

　　她們終於意識到李維變成怪物後，一直陷入何等情緒了。

　　那不是恐懼，而是.....狂喜。

　　......

　　啊！

　　妙！

　　在這個狀態，李維感覺自己的血肉、骨骼像是變成了材料，可以隨心所欲的堆積使用，再不受形體的束縛。

　　於是“人”的部分反而越加凸顯。

　　沒了皮囊的束縛，靈魂、意志，或者說是心，理所當然的清晰起來。

　　只有真正的處在畸變中，才知道這種感覺，是何等的美妙。

　　當意識打破物質的界限，就像是撕開了所有塵世的枷鎖，“李維”終於第一次感受到了絕對的自由。

　　那些當年在哲學課上死記硬背的東西，正在以無與倫比的速度被回想起來。

　　無所為無所不為，放浪形骸、羽化登仙，見性成佛......這些句子像是化為了儒釋道三教的先賢，在他腦海中翩翩起舞。

　　這就是老師口中說的“法喜”吧?

　　如釋迦牟尼當初在菩提樹下覺悟成佛一般，在一瞬間，便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生命感動。

　　妙！

　　實在是太妙了！

　　這一刻，他終於理解了門的話。

　　.......

　　當看到李維不僅不想控制汙染，還喜悅、感動的流淚。

　　何老師和安亦菲簡直覺得自己也快畸變了。

　　這是什麽精神暴擊啊，臥槽。

　　何晴急切的道:“快抗拒汙染！再這樣下去，你的理性會崩潰的！”

　　已經變成怪物的李維張開了血盆大口，不屑道:“理性?理性不過是西方那些哲學家玩弄的推理遊戲而已！”

　　“他們一味的否定設問，局限在精密的邏輯關系中，向宇宙中尋找問題的終局，在這個世界，你們也把理性捧上神壇了嗎?”

　　“哦，你們一定覺得沒有理性人類就要瘋掉！但你知道古老的東方哲學嗎?”

　　李維用樂園語，夾雜著漢語道:“伱學過心學嗎?你知道孟子嗎?你可曾聽過，心外無物?可曾聽過.....萬物皆齊備於我?”

　　......

　　在李維說出那句話的瞬間，他腦海中的詭異知識，那個被稱作序列0847的瘦長黑影，便猛然戰栗了起來。

　　它看到，在李維的腦中世界。

　　一扇無比巨大的門扉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的膨脹、膨脹、再膨脹，似乎要塞滿整個宇宙。

　　瘦長黑影察覺到了某種危險，不斷掙扎，對著門發出詭異而古老的囈語:

　　【理性是理解宇宙的唯一障礙！拋棄理性，與我一起向最古老的原初臣服，需知道，在奇妙的萬古中，即便是死亡本身也會消逝！】

　　那扇門甚至不屑於向這黑影投來一瞥，它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終於，一個聲音，在天地間不斷的放大。

　　初時，它像是蚊呐，然後一個個聲音重疊，化為了震撼天地的海嘯，化為了某種更詭異、更瘋狂、更不可名狀的傲慢魔音。

　　那是來自李維的癡愚呢喃！！

　　【萬事萬物的本性皆在我的心中，即便是奇妙的萬古， 也不過是我具備之本性】

　　來自詭異世界的瘦長黑影，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比深沉宇宙本質，還要更加瘋狂之物。

　　那是絕不古老，但是卻能讓古老之物都覺得不可名狀的恐怖思想。

　　那是宇宙未曾見過、甚至無法想象的東方唯心主義！

　　人類。

　　到底孕育出了怎樣可怕的智慧啊?

　　作為一段知識，瘦長黑影慌張的想要抵抗這種思想的腐蝕，更想要切斷自己和身後詭異世界的聯系，以免這種思想毒害到它來的母界。

　　但就在它準備行動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跪伏在地，像是最虔誠的弟子般，開始默念:【萬物皆齊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它詭異的五官頓時塞滿了恐懼。

　　這段話到底是何等恐怖的邪神，才能發出的深淵囈語?

　　在不斷的重複頌念中，漸漸的。

　　一種由衷的喜樂，在它的臉上綻放開來。

　　它忘了一切。

　　自然也就忘了，要斬斷和身後詭異世界的聯系。

　　.......

　　在安亦菲和何老師不可思議的眼神中。

　　已經失去形骸的李維竟然猛烈的抽動起來，就像是一快受熱膨脹的橡皮泥般滾動。

　　皮膚、筋骨、內髒、面貌，所有名為人類的內在、外在本質，那些都在瞬間恢復如初。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道:“你們看，理性這東西，修一修就又可以用了。”

　　古老的東方哲學，帶給了這個詭異的世界，億點點小小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