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百鳥的離開，房間內再次只剩下二人。

　　杜秋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她怕青檀會因此產生芥蒂。

　　可能這就是情商低的壞處吧。

　　這像是什麽?這就相當於你的老婆，和你結婚了幾個月之後，突然有一天，她說她是男的。

　　還比你大。

　　太炸裂了......

　　青檀笑盈盈的看著她，眉眼彎彎的，卻只是笑而不語。

　　那柔情似水的目光落在書生身上，目中的一切情緒仿佛都要化開一樣。

　　“原來，書生是姑娘。”

　　她紅唇勾起一絲弧度，輕聲說道。

　　杜秋寒低下頭，閉著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有了種網戀奔現見光死的感覺。

　　死的還是自己。

　　青檀默默注視著她，視線一一掃過那高挺的鼻梁，英氣的眉眼。

　　最後，幽幽歎了一口氣。

　　杜秋寒聞聲，不由得緊張的攥了攥衣角。

　　見光死之後，被叼一頓也是正常的。

　　她已經做好了被奚落一頓的準備了。

　　可等待了幾秒，卻隻感覺一陣香軟氣息，將自己擁入懷中。

　　溫潤香風撲鼻而來。

　　“太好了...原來書生不是嫌棄我。”

　　頭頂的聲音依然是那麽溫柔，卻在微微發顫。

　　杜秋寒眼睛微睜，怔怔出神。

　　青檀捧著她的臉蛋，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書生是姑娘後，她就總覺得這張臉越來越柔氣。

　　連這臉蛋的手感，都變得又滑又嫩。

　　“真是的，這麽好看的姑娘，為什麽要打扮成這樣呢...”

　　她輕輕撫摸著，時不時揉捏一下。

　　嗯...有點愛不釋手了。

　　杜秋寒有點不自在:“當時畢竟是乞丐嘛...我也不想惹麻煩。”

　　青檀笑了笑，依然仔細盯著這張臉。

　　在這張臉上，她總能感覺到一股清澈的愚蠢。

　　就像是沒經歷過什麽磨難一樣。

　　她輕聲問道:“書生今年多大啦?”

　　杜秋寒想了想:“大概...22歲吧?沒太在意過。”

　　青檀怔了下，22歲的天人?

　　一般來說，想修煉到天人境，最少也要經歷上百年的紅塵練心。

　　可在杜秋寒身上，她並沒有見到那種久經歲月的朽木感。

　　但若說幼稚，又完全不同。

　　青檀壓下眼底的震驚，失聲道。

　　“早些年，我太爺爺也是天人，鎮守月氏國。他要是活到現在，也有快二百歲了呢。”

　　杜秋寒沉吟片刻，怎舌:“你太爺爺比我姥爺養的龜都能活。”

　　青檀:“......”

　　“書生，你小時候沒少挨打吧?”

　　杜秋寒搖頭:“沒，我小時候身份特殊，沒人敢打我。”

　　她身份確實很特殊。

　　在24世紀，她父親的地位，可能相當於這個世界的大莽皇帝。

　　甚至，還要更高。

　　“你覺得我多大?”杜秋寒反問。

　　青檀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一百歲出頭吧。”

　　“......”

　　“白鳥姑娘都有一百多歲了呢，她之前可是大陸最年輕的天人。”

　　躲在門外偷聽的百鳥，聞言得意的挺了挺胸，也不知道是挺給誰看。

　　不對，你怎麽還在偷聽?

　　杜秋寒沒好氣的衝著門吹出一口冷風。

　　門口刹那凝上寒霜，一層薄薄的冰層蓋住門沿。

　　只聽一聲驚呼，門外的人影瘋狂拍打著身上的冰霜，飛速遠離。

　　青檀不解的看了一眼門口，沒有太在意。

　　人家蘇姑娘都把房子借給她們住了，偷聽幾句話也沒什麽。

　　她繼續說道:“雖然書生身上沒有那種天人的腐朽氣息...但那種特殊的感覺...卻比尋常天人還要濃的多。”

　　“正是因為這個，我才一直以為你也是個老古董...”

　　說到這裡，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杜秋寒歪頭，迷茫道:“什麽感覺?”

　　我身上有什麽感覺?

　　呆麽?

　　青檀沉思了片刻，眉頭微蹙:“嗯...就像是...木頭一樣。”

　　“還是罵我呆唄。”杜秋寒嘴角扯了扯。

　　“不是不是...”

　　青檀連連擺手，趕緊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好聲好氣的哄著:“書生這麽聰明，一點都不呆。”

　　杜秋寒很好哄，甜滋滋的笑了下。

　　“天人壽命大多都在二百年左右，而且天人證道需要經歷紅塵練心，只有心境和修為同時抵達頂峰，才能攀上天門關。”

　　“每個人的紅塵練心都不同，有的人需要經歷人間極致的痛苦，有的人卻只需要在世間生活上幾年，也有的人是要體會極致的快樂...”青檀皺了皺眉頭。

　　“我的祖父...是體會人間百態。最後舍棄一切親情。”

　　“這也就導致了，絕大多數天人...都十分麻木。仿佛對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一樣，像塊木頭疙瘩。”

　　青檀說完，看了一眼杜秋寒那毫無波瀾的棕色眸子，繼續說道:“書生就像這樣死氣沉沉，麻木...，但哪怕是天人，在遭遇什麽親人離世的事情時，也多少會有些情緒波動。”

　　“可書生卻仿佛...對死亡，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連你之前說的呂家兄妹，你在焚燒掉他們的屍身時...也沒有看上去那麽傷心。”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杜秋寒。

　　“就...就像是裝出來的傷心一樣。”

　　那時，她親眼看著杜秋寒流出了淚水。

　　可當時，那雙眼雖然在流淚，但目光中卻只有麻木，沒有更多的情緒了。

　　杜秋寒怔住。

　　良久後，目光暗淡，低下了頭。

　　“啊你別生氣...我就是亂說的...”青檀慌亂的解釋道。

　　杜秋寒搖搖頭苦笑一聲:“沒...你說得對。”

　　抬起頭時，她目光複雜。

　　“我...確實是裝的。”

　　早在地球時，她就淡薄的異常。

　　或許是生來薄涼。

　　也或許是在當醫生時，見過了太多的生老病死。

　　但那時，她還或多或少會有些情感。

　　可如今穿越之後，www.uukanshu.net 她就像是失去了什麽一樣，隻懂得做出對應的表情。

　　心裡明明也有情緒，但那種寡淡的感覺，就像是提前被設定好的一樣。

　　重要的人死了，應該傷心。

　　談戀愛了，應該開心。

　　但這更像是觸發了什麽機關，讓她在大腦裡強行產生的情緒。

　　而不是自然的。

　　她唯一能主動感覺到的情緒，只有失落。

　　不...或許就連失落，也是裝出來的。

　　青檀擔憂的看著她。

　　她能感覺得到，書生此時的情緒，和往常都不太一樣。

　　“在我剛來到大莽時，我就意識到自己好像缺什麽。直到呂家兄妹死了，我下意識想到，哦，原來我該哭。”

　　“所以，我裝作很傷心。當然，我實際上還是很...不希望他們死的。”

　　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內心想法了。

　　心裡亂糟糟的。

　　青檀面色複雜了刹那，不過隨後就釋然的搖了搖頭，低聲安慰道:“書生不是薄情寡義的人......”

　　杜秋寒抬起頭:“不過別在意。”

　　青檀點頭。

　　杜秋寒笑了起來:“我是真的愛你，這不是裝的。”

　　青檀突然愣住。

　　這突如其來的話，讓她猝不及防就紅了臉。

　　支支吾吾的，卻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兩隻小手本來就在杜秋寒臉上，一緊張，更是用力了許多。

　　最後，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許久後，才小聲回道。

　　“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