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綺夢的關系,幾個人暫且在清風書院安頓了下來,名義上他們是院長的朋友。
不僅如此,柳敬甚至還被請到了書院裡一起學習,柳家沒有這樣大的面子,這自然也是綺夢姑娘的手筆。
起初那些學子還是以禮相待,只是知道了他的出身之後,這些人便立刻變得冷漠起來。
柳敬被孤立之後,很快就沮喪地選擇了知難而退,巫朔看了唏噓不已。
“綺夢姑娘雖是一番好意,卻漏算了這些讀書人向來自視甚高。”巫朔感慨道。
“是他自討苦吃。”雲荷月只是搖搖頭,鳳家本是京中豪族,門第之見這種事情她見得多了。
“好在柳兄是個好人,不會計較這些,”說罷,巫朔轉而問道:“對了,還沒問雲姑娘,你說的能夠說服左東來罷手的辦法,究竟是什麽?”
雲荷月沒有隱瞞,她沉吟了片刻,說道:“此人與鳳家......與我爹有舊,若是我出面來說服他,或許可行。”
“原來還有這種淵源?”
巫朔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又釋然,上回他聽老乞丐說起了左東來認得酒聖荊笑愁之時便已經有所猜測。
荊笑愁是朝中之人,所以才會被人構陷抄家,他的朋友也多是京中有權勢的人物。
那左東來不可能無緣無故認得酒聖的筆記,若他只是個江湖白丁,極難有機會能夠見識到酒聖的風采。
除非,他本人也曾在朝中任職,如今聽到雲荷月說起對方與她鳳家有舊,更是讓巫朔確認了這一點。
雲荷月說道:“左東來出身將門,昔年北蠻犯我疆界,左東來臨危受命首戰就大獲全勝,大家都以為他會光耀門楣,成為新的軍中支柱,可後來他卻因為違抗上命被罷官削爵......”
老乞丐曾說過左東來是個頂天立地的人物,這並非誇大,朝廷黨政不斷,天下各州都不穩定,早在江南之前,西北便已經起過幾次烽煙。
那年左東來奉命平叛,可他看到的並非凶神惡煞的亂臣賊子,而是一群吃不飽肚子的饑民。
最後左東來沒有遵從上諭將這些可憐的百姓殺死,而是拿出軍糧救濟了這些百姓,同時靠著自己的關系開始四處籌集糧食救援災民。
他的善舉讓西北重歸安定,卻也使得叛亂的真相大白於天下,這讓本想瞞天過海的朝廷顏面盡失。
在各方打壓之下,左東來曾一度被下獄,好在他與鳳無雙是好友,在這位天下首富的捎關打節之下,最終得以保住一條命。
左東來的官職和爵位被一擼到底,隨後便心灰意冷,至此不再過問朝廷之事,只顧雪月風花,靠著超絕的武藝成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醉不倒”。
聽完了雲荷月的話,巫朔也隻得長歎一聲:“看來老先生倒是沒有誆我們。”
雲荷月說道:“左東來行事亦正亦邪,卻也只是因為他早已經無心那些善惡,他日日買醉,恐怕也是因為對當今朝廷十分失望......”
“慢著,”巫朔打斷了對方的憂國憂民,他說道:“我只是個江湖閑人,朝廷如何與我無關。”
雲荷月一頓,然後道:“我可以寫一封書信,或許能叫他罷手,只是如今我們藏身書院,貿然行動只怕立刻就會引起追魂手的注意。”
“沒事,我想綺夢姑娘會有辦法的。”
巫朔看向了屋外,綺夢的身影自門邊走出,她看了一眼巫朔:“公子真是厲害,明明小女子已經收斂了氣息,卻還是叫你覺察到了。”
“可能因為我的鼻子比較靈。”
巫朔煞有介事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隨後又道:“綺夢姑娘既然有辦法將我們送進這書院裡藏起來,想必定有辦法將東西送到左先生手上吧?”
綺夢眉頭皺了皺,隨後道:“白院長能夠幫忙,但此事需得晚些時候,他今日出門訪友去了。”
“無妨。”巫朔擺擺手,隨後雲荷月揮墨寫下一封書信交於綺夢,讓對方晚些等白景回來後交給對方。
綺夢收下書信後便離開了,她問了柳敬的所在,想來是要去安慰一下這位被打擊到的柳大公子。
“看來你說得沒錯,她的確很關心柳公子。”雲荷月看向巫朔說道。
卻見此刻的巫朔眉頭微蹙:“可是現在要我說的話,卻是不覺得他們很般配了。”
雲荷月頓了頓,然後說道:“他們本來就不般配。”
......
時間入夜,白景很晚才帶著酒氣回到了書院,回來後不久,他身邊的小童就來找了巫朔和雲荷月。
“先生請你們過去。”小童語氣淡淡的,他說話的時候喜歡仰著頭,但並非因為他個子不高的緣故。
巫朔和雲荷月跟在小童的身後,www.uukanshu.net 三人來到了白景的書房前。
“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和先生說一聲。”
小童攔住了兩個人,然後推開了房門,恍惚間雲荷月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自己的側臉,方才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上面了。
雲荷月低頭一看,只見那指尖一片殷紅,她的瞳孔一點點地收縮。
是血。
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到了腰間,卻忽然發現手裡空空如也,她這才想起自己為了避免惹眼,早就將斷浪刀放在了屋子裡。
而這時候巫朔也上前了一步,他伸手托住了小童向後跌落的身子,這書童此刻滿臉驚恐,他的喉嚨上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流個不停。
巫朔抬起頭,語氣有些無奈:“綺夢姑娘,我們還在人家的地盤上,你現在動手,恐怕不妥吧?”
就在屋子裡頭,綺夢還保持著出手的姿態,正是她殺了這小童。
雲荷月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忽然冷下臉來:“你究竟想做什麽!”
綺夢只是搖頭,卻不言語,但她的目光卻是轉向了裡屋,巫朔似有所感,他將小童放在了地上,走進了屋子。
一轉頭便看見了又一具屍首,白景仰面倒在地上,頭頂一片血汙觸目驚心,而在他的身旁,手中拿著硯台的柳敬正在發怔。
鮮血一滴滴從硯台上落下,柳敬忽然一個激靈,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似的,他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向後跌坐在地上。
“巫,巫兄......”柳敬怔怔地看著進來的幾人,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