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來得這麽快?!”
吳寧雖驚不亂,仔細問道,“來了多少人?”
朱輝語速很快:“看不清,塵土滾滾,少說有幾百號人。”
吳寧卻松了口氣:“馬蹄踐踏,塵土飛揚,很容易會使旁觀者高估那些人的數量。他們實際上有一千多人,假如都已經趕來,你一眼看去,應該會以為有好幾千人。”
“這麽說,他們其實隻來了百余人?”
朱輝連忙說道,“但是他們打出了兩面幡旗,都是黑底燙金的大字,一者上書,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另一者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看來曹武伯已在其中。”
朱驥手摸刀柄:“迎敵吧!”
“即使他們隻來百余人,也是我們的兩倍了,而且我們之中大多數人,還都沒能好好養傷……”
吳寧略一沉吟,果決道,“城西空屋眾多,地形複雜,可供利用,我們到那裡去。”
眾人立刻開始轉移。
與此同時,東廠的人馬已經到了城門下。
吳寧的判斷並沒有錯,他們實際人數只有一百余人,其余大批人馬還留在高河縣附近,沒能趕過來。
之前為了拖延東廠大隊人馬的進程,吳寧等人對他們的襲擾異常頻繁,甚至派人刺殺曹武伯都不止一次。
可是從前兩天開始,這些如影隨形,遊蕩在東廠周邊的敵手,好像突然消失,安靜得都有些過分了。
曹武伯立刻察覺到其中大有蹊蹺,打定主意,隻憑剛尋回來的一百多匹馬,提前帶著百名精銳,動身往平陽城去。
他當然不知道,吳寧推測出三月初九有大風沙天氣這種事情,但是他很清楚,對手想做什麽,他就絕不能讓對手料準了。
雖然東廠和錦衣衛中有些人對此頗為擔憂,但曹武伯自忖武功高強,信心十足,對自己的判斷更是不容置疑。
經過之前那一路所見所聞,他已料定,對方在平陽城的人數即使集結起來,也遠比自己這百余人更少,自然不會把這點風險放在眼裡。
可是,他心態如此高傲,真到了平陽城之後,卻不像路小川等人那樣無視當地縣衙,自行其事。
反而在各派十人攜帶響箭信號,去四方把守城門後,他就主動前往縣衙,要當地人協助。
“東東東、東廠,廠公?!”
平陽縣令被兩個錦衣衛從衙門裡拽出來的時候,只見門前大路上,銀發紅面的威武大漢,穿一身勁裝武服,扯了一條黑色披風,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垂來一瞥。
大檔頭皮紹棠也在馬上,從後面丟來一塊令牌,道:“你這一介芝麻小官,卻還有些眼力,這位確實正是我們東廠督主,朝廷欽封的昭武伯曹大人。”
縣令看見那兩面幡旗上的大字時,腿就已經軟了,根本也無心分辨手上令牌真偽,痛哭道:“下官這些年在平陽城,兢兢業業……”
“正是知道你的功績,曹大人給你一個平步青雲的機會。”
皮紹棠打斷了他的話,“近來有逆賊在你城中逗留,你身為一縣之長,該當掌握外來人的行蹤,只要你報上線索,此事了結之後,調你回京城為官,也無不可。”
縣令頓時呆了。
到京城為官?哪怕當不了官,只是個小吏,京中過的日子,也不是他這麽個邊關縣令能比的呀。
這可不正是平步青雲?
“外來人,有,有的!”
他腦子還沒從這個驚喜中完全清醒過來,
嘴就已經開始嚷嚷,“這一陣子確實有好多外來的強人,前幾天晚上,他們還在城西動了刀子,殺得血流成河呀。” “其中一方已經死光了,另一方的人反而更多了,可憐我這手底下就幾個不中用的衙役,也不敢招惹他們。”
“如今他們該是在城北將軍廟那片地方。”
皮紹棠臉色一變:“其中一方死光了?”
曹武伯似乎早有預料,臉上並無半點動容,開口道:“活下來的,還有多少人?”
旁邊一個機靈的衙役立刻上前,搶先說道:“縣令大人是派我跟他們交涉的,早先有十幾個,後來又來了三十多個,如今總計有五十個出頭,裡面還有兩個小孩,一個殘廢,許多人身上帶傷。”
“看來賈廷他們,當真是已經被這夥人害了。”
千戶白琦疑惑道,“小孩定是於家的,那殘廢卻是什麽人,他們逃亡時都不忘帶上?”
皮紹棠冷哼一聲:“應當是在營救於氏子女過程中殘廢的,連此種拖累都不肯解決,真是可笑,合該受死!”
他彎腰一探,抓住剛才說話的那個衙役後頸衣物,將他提在半空,喝道,“指路!”
那衙役匆忙指點方向。
眾人策馬奔騰之時,皮紹棠就始終單手將他提在空中,坐在馬背上的身子居然十分穩當,沒有半點失衡,腰腿、臂膀,如銅澆鐵鑄般有力。
他們到了城北將軍廟附近,還沒到廟門口,就發現不少新鮮馬蹄印。
一隊錦衣衛率先進入廟中查看,果然已經沒人。
“咱們進城動靜不小,怕是已經被這些人察覺,這就要跑了。”
千戶白琦深覺刻不容緩,就要指揮眾人調轉馬頭,尋跡追趕。
曹武伯卻看到廟中那些換下來的破爛衣裳,兩眼一眯,抬手喝止道:“慢著。”
“這裡換下來的衣裳太多了,你說你們縣令派你跟他們交涉,具體是怎麽交涉的?”
曹武伯轉頭看向那個衙役,“他們到底是哪一天晚上跟另一方人拚殺,後面的三十余人,又來了多長時間了?”
衙役被提了一路,耳邊風聲呼呼,腳不沾地,想要求些好處的心思已被慌亂壓過,面對曹武伯的眼神時,隻覺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卻又不敢不答。
曹武伯聽他講完,略一閉目,再睜眼時,卻是氣定神閑的模樣,低笑了一聲,意味難明道:“真是膽大包大……好,好啊。”
“聽我號令,放慢馬速,檢查弓刀盾牌。”
曹武伯將手一揮,聲若洪鍾,沒有半點尋常太監的尖細感,對眾人下令。
“都不必急,留心觀察四周,咱們慢慢的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