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顧純全力的奔逃,他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如果早些出現在現場他會如何?很顯然,他的身體也會散落在地面,一塊一塊,切口平滑如鏡面。
他現在是非常擔心店長,比前要強烈一百倍,那橋面的畫面太過於殘忍了,已經成為心理陰影,雖然一路上什麽也沒發生,但是他知道,這些屍體是新的,他天天在店內工作,新鮮的肉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那製服和槍支,是路城警衛隊。
“老爹要是有帶手機出門的習慣就好了。”
要是可以,楊顧純期望打個電話報平安,但是老爹經常不帶手機出門,而且他還記得上樓前,老爹的手機放在充電儀上在充電。
楊顧純大腦開始思考,那些警員顯然都是持槍的,可屍體卻是被刀刃切割,而且那斷臂還緊緊握著槍把,顯然是一瞬間手臂就被切掉。
而且在如此多人的情況下,能做到近身作戰,這怎麽想都...不可能,所以做到這種事情的,他不認為是人。
而且這一些日子神性者的詞匯頻繁出現在楊顧純的耳中,他自然也會猜測可能性,但如果神性者可以做到一瞬間擊斃如此多人,為什麽還被追殺,傷亡慘重,所剩寥寥無幾呢?
夜晚過於漫長,楊顧純腦中思緒飛轉,他從被店長撿到之前的記憶全部喪失,但又不是意外,他全身是如此完善,有沒有可能是神性者的手段?
但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蒙蔽他的記憶呢?店長真的只是在巷子裡找到昏迷的自己麽?為什麽店長如此重視自己的存在不願意放手呢?是善意麽?
冷汗滴落,楊顧純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突然出現在道路上的高大身影,他臉上帶著滄桑,戰爭在他的脖頸處留下了一道又長又顯眼的傷疤,他迎面朝著楊顧純走來。
“老爹。”
楊顧純張開乾澀的嘴唇呼喊,聲音不大,但帶著安心。
可是蘭斯頓臉上卻愈發的蒼老,一步一步直到走到楊顧純的面前,他伸出粗糙的手掌在他頭上揉了揉。
“顧純,我沒辦法,你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我猜到你會從店裡尋出來,畢竟在我第一次遇見你時,你就那麽敏銳。”
楊顧純似乎感覺到有水流從頭頂滲透,一縷一縷的往下,溫熱到了臉頰,他伸出手撫摸臉龐,掌心一片鮮紅,而眼前的店長搖搖欲墜。
“店長!到底怎麽了?”楊顧純驚慌失措,情緒複雜。
驚恐,痛苦,震驚,害怕......他扶住店長的腰,卻發現一條手臂浸滿了血液,店長渾身都是傷,天太黑他看不出,他已經是一個血人了。
“不要啊,不要,老爹,你到底去幹什麽了,怎麽弄得一身傷,小事是吧,但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對吧。”楊顧純絕望的看著蘭斯頓。
蘭斯頓臉上卻帶著微笑,從懷中掏出一張卡,塞到了楊顧純的懷裡,卡上刻著路城的城標,很顯然是通行證。
“給你拿到了,不過他們尋來了,你不能被發現。”
蘭斯頓緩緩的坐了下來,夜晚的河岸燈光昏暗,但是卻沒能遮蓋住那一臉的疲憊。
“顧純,去城裡,現在就走,別回店裡,沒事放心,我雖然傷的有些重,但死不了,打救護車來接我就行了。”
“老爹!究竟怎麽回事?我為什麽要走?”
“別問,要一直跑,還有,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任何人捉到,感冒傷風都能讓我擔心的臭小子。
” 楊顧純掏出手機顫抖的撥打電話,連忙報出了他們的所在地,他焦急的催促著,當掛斷電話時,蘭斯頓已經昏迷了,在他的懷裡。
楊顧純脫下外套,蓋在老爹的身上,夜晚如此的寒冷,他就這樣靜靜的靠在老爹的身邊,一直等,一直等。
直到有救護車的聲音,有光芒在遠處極速駛來,他才起身奔跑,身影漸行漸遠,但卻一直回頭張望,他看著醫護人員從車上下來,把老爹抬上擔架,心裡還是動蕩不安。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現在立刻進入路城,用老爹爭來的通行證,他覺得自己很倒霉,以前的事情記不得了,現在又遇到這樣的事。
“我是不是霉星?”
月亮懸空,楊顧純一路奔跑,夜晚的貧民區瓦棚林立,拉著長線的節電燈泡在風中晃動。潮濕的台階凹凸不平,停下了腳步在這扭曲不平的石頭路,他扶著膝蓋,大口喘著氣。現在他覺得很奇怪。因為記憶裡溫暖的鄰裡鄰居裡,居然突然產生了一種陌生感,不可思議!在他印象裡就算是在凌晨,這貧民窟的閑散人士也應該有那麽一兩個徹夜不眠,開著燈,打牌,麻將,賭博與吵鬧。
直起身子,他靠近了路邊瓦屋的破爛窗戶,張望而去,裡面的人影躺在床上似乎已經入睡,他仔細的聽著。
“呼吸,呼吸。”
那人的呼吸十分平穩,沒有什麽事情,楊顧純放下心來,撤步剛要離開,那床上的人影卻猛的坐了起來,頭扭過180度,雙目冒著微弱的熒光,直勾勾的盯著窗口的楊顧純。
“呃嘿,呃呃嘿。”
楊顧純頓時毛骨悚然,一臉震驚的看著那張扭到背後的臉,他帶著怪異的笑容,嘴巴一張一合。
“找到了,找到了,額呃呃呃。”
那頭又扭了過去,人影平穩的又躺下了。
沒多想,在一瞬間,楊顧純開始撒腿奔跑,他得趕緊離開這裡,他覺得自己就要真正意義上卷入危險的事件了,一步又一步,他從沒跑的這麽快過,周圍的景色一直向後延伸。
“怎麽回事?”
怪異的事出現了,楊顧純發現自己跑了很久也沒從這石路中逃離,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麽奔跑都會回到這裡,回到這有破爛窗口的瓦屋邊。
“邪門。”
楊顧純看著四周,發現還是異常安靜,和剛剛一樣,沒有燈光,破爛的窗戶望去,人影還是躺在床上,他又靠到那窗邊,打開窗戶,想要仔細看看那床上的人影。
“呼~”
似乎是風吹過,楊顧純嚇一跳回頭看,路上什麽也沒有,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回過頭,他屏住了呼吸,那床上的人影不知何時瞬到窗台,那人影頂著乾白的臉,無瞳孔,和他近距離面對面。
“欸呵呵呵,找到了。”
那乾屍一樣的雙手閃電般左右拍在楊顧純的頭上,他頓時隻覺得頭暈目眩,隨後背後傳來巨大的吸力,現實的顏色開始改變,像顏料倒入水中開始暈開一般,四周的房屋也變得扭曲蠕動,猩紅天空中一個漆黑的漩渦緩慢轉動,開始掛起狂風。
“抓到,抓到。”
那乾枯的聲音在空氣中傳播,楊顧純發現他的視野變小了,遠處的東西看不清了,如同照片的背景虛化一般,褲腿有一種潮濕感,就像吸了水,變得沉重,他低頭一看黑色的霧氣已經纏住了他的小腿,霧氣中有著無數黑色的手掌在將他向下拖去。
“你好。”
一個杵著黑色拐杖的老人出現,他似乎是直接從虛化的風景中直接走出的一般,而且清晰度遠超他周圍的事物。
楊顧純聽到問候抬頭看去。第一眼撇到那漆黑的長棍,臉色頓時發白,這老人的手杖太詭異了,就好像從一個水墨畫中抽離出的一般,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和這個維度格格不入,他奮力的抬腿,卻被定死在原地,意識在告訴他不能直視眼前的人, 不能去看這人的臉。
“我們可不是第一次見了,楊小兄弟。”
老人的聲音溫潤清亮,和他的形象格格不入,就像年輕了幾十歲一樣,有著強烈的反差感,強烈的矛盾感。
“來,讓我摸摸你。”
老人朝著楊顧純走來,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楊顧純的頭,就像一個尋常老人,但那手掌離近楊顧純一步,楊顧純身體就產生強烈的危機感,他能感覺到那手似乎可以抓去他的一切,剝奪他的靈魂。
“苦面人,可真是讓我好找啊。”
“啪嗒!”
楊顧純頭上的空間突然像鏡子一樣被打破,一個男人從天而降,顯眼花色的夏威夷襯衫和人字拖劃過,全身泛著蔚藍的光芒。
“今天,你得死在這裡。”
那人在空中揮起拳頭,朝著老人的頭頂砸去,藍色的瞳孔中如同海洋在掀起巨浪,眉毛緊蹙,帶著極強的氣勢。
楊顧純吃驚的看著頭頂砸下的人影,他帶著楊顧純從未感受到過的氣魄,和尋常人完全不同,如同是驚濤拍岸,可以將人的意識震的渙散,而且那人揮動的拳頭實在是太驚人了,四周虛假的景色都在崩塌,腳下纏住他的一雙雙手都在退卻,就在時間緩慢的流動中,那拳頭砸在了老人的手杖上。
巨大的聲響,就像鋼鐵碰撞,四周的虛假徹底崩塌消散,老人抵住了那蔚藍的拳頭,腳下的地磚裂開,巨大的力道朝四周如同潮水一般泛濫,楊顧純隻感覺眼一黑,內髒像要震碎。
“助我一次吧,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