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李二虎翻看那些土匪的屍體,有所發現,“你看這個,我認識一些字,感覺這個書,有點像老輩人提過的那種綠林寶典。”
鹿靈寶典,武功嗎?
蘇寒山接過來翻了翻。
這說是什麽寶典,其實連個書名都沒有,更像是一個用來記帳的冊子,裡面除了有文字,還有一些千奇百怪的符號。
蘇寒山看了一會兒,眼睛亮了起來。
這並非武功,但確實稱得上寶典,裡面記載的是山陽郡綠林道上,很多通用的把戲,土匪們暗中交流的手段。
而且在這冊子的後半本,還收錄有幾十家老牌土匪的標志性暗記。
土匪們燒殺搶掠,踐踏人命,不把普通百姓當人看,天長日久,必然會導致他們的心態跟常人有很大的不同。
那麽,要約束一群心理上有毛病的人,甚至要讓這些有毛病的人,彼此之間有認同感,有向心力,就需要人為的給他們塑造出一些共同點,讓他們有一種大家是同類的心態。
總不能讓他們在外面濫殺無辜了,平時在家,也因為一兩句口角抄刀子砍死自己同夥吧。
那這土匪窩,也延續不了幾天了。
所謂的綠林規矩,有很多就是出於這種需求,而衍生出來的。
像山陽郡那邊,因為土匪尤其多,規矩也就尤其的多,尤其的重。
比如他們會拜同一尊神,拜神的多個步驟都一模一樣,或者拜的幾尊神之間,定有兄弟姐妹的關系。
比如他們約定在每年的幾個特殊日子,所有人都不出去搶劫,否則就會不吉利。
比如普通人要想成為土匪,除了必需的狠勁之外,還要經過一連串繁瑣的儀式。
他們對常人已經很少有同理心,但是對待經歷過了這些儀式的人,就好像對方是從“普通百姓”轉生成了“土匪”這個種族一樣,將會初步當做自己的同類來看待。
當年大楚朝中,有個清流名臣宣揚說,山陽郡是真正的禮教之地,連土匪都講禮儀,也就是這個緣故了。
只是,那個清流名士沒說過,為什麽他大肆吹捧的禮教之地,號稱上下官吏最奉公體國、廉潔為民的地方。
土匪數量,卻能多到需要互相講“禮儀”的程度。
也正是為了塑造群體認同感,山陽郡的土匪彼此之間,是很少會發生大規模廝殺的。
即使有矛盾,往往仍通過規矩內的比鬥來解決,平日的行事,更是要盡量避免矛盾的產生。
所以老牌土匪的獨有暗記,也就出現了。
當他們在某一處留下自家的特殊標記,意思就是告訴別的土匪,最近這片區域,是自己在活動,先來先得,旁人別過來爭搶。
還有時候,他們想召集同行辦什麽事,會利用這些記號來傳達消息。
在山陽郡的時候,這類能打出名頭的老匪,自家老巢都經營多年,外圍常布置許多警戒、誤導、陷阱,使外人很難僅憑一本暗記冊子,摸到他們窩點之中,否則的話,只要一本綠林寶典落在大仇家手裡,土匪們都睡不好覺了。
可只要懂得辨識暗記,至少能夠確定對應的那股土匪,最近的活動范圍。
如今他們雖然換了地方,遠離老巢,可卻因稱得上是集體遷移,這些土匪間墨守成規的東西,已成為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不能輕易改變。
看了寶典之後,蘇寒山閉目回憶,就發現,
這夥山洞土匪,原來也在城中、林間,留下過代表他們自己的標記。 只是當時他全然不懂,僅以為是一些被動物碰過的石頭、樹枝,偶見些亂中有序的劃痕,還偽裝的像是獸爪痕跡。
如若當時他已經能夠辨識暗記,以他的敏銳,恐怕能早兩三天圈定這夥土匪的位置。
“看來咱們還得進城。”
天蒙蒙亮的時候,蘇寒山合上了手裡的寶典,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雪嶺郡所有的縣,全部都是地廣人稀,山多城少,要直接在山裡找土匪是很麻煩的。
蘇寒山之前是先在城裡打聽過消息,又全力運功,拔升五感,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還有不小的運氣因素,才能找到這個山洞土匪窩。
而現在懂了這些寶典暗記,綠林規矩,再去城裡,就不僅僅是能打聽一些似是而非、散亂難辨的作案消息了。
蘇寒山等人,大可以自己去搜尋有無各路土匪相關的記號。
以最近幾個月所聽說的,各路土匪作案之頻繁來講,他們只要裝成乞丐,進城遊蕩,就有很大的概率,發現土匪往日劫掠前,留下的暗記,甚至可能遇到正在製作暗記的人。
到時候順藤摸瓜,豈不妙哉?
“你們弄些東西來吃,吃完了之後,我們就在這裡睡一覺,好好恢復體力,然後再動身。”
蘇寒山看眾人忙了整夜,清理屍體,整理貨物,也都累了,就乾脆讓他們借這個山洞,避一避山間清晨的寒氣。
而他自己則在那些貨物裡面翻了翻,尋出幾件白衣服,捏了一塊木炭,準備把綠林寶典裡面,有關各種暗記的東西抄錄下來。
等之後進城遊走時,他準備隱藏身份,悄悄把這些東西送到那些縣衙裡面去。
如果地方上的縣衙掌握了這些東西,只要有點責任心,即使半信半疑,也該有所防備。
不說他們有沒有能力剿匪吧,至少,再有土匪進城踩點,留了暗記, 他們也能夠早做預防,減少傷亡損失。
這幾個月裡,附近諸縣,土匪做的案子已經太多了,接下來一段時間,能稍微防治一下,總是好的。
可惜,只要土匪們還在活躍,他們遲早會因地製宜,演變出新的行事手段,針對暗號的事情,也只能算是短期的治標罷了。
蘇寒山抄好了幾份暗記後,吃了早飯,是饅頭掰碎放進熱水裡做的糊糊,配上幾塊烤肉,味道卻也不錯,很有飽腹感。
而後他也睡了兩個時辰,養足了精神,叫上十人同行,準備出山進城一趟。
他們進山已經是五六天之前的事情了,這段時間全在山裡走動,曲曲折折,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具體到了哪座山頭上。
但是,蘇寒山自從離了家,每到高處就會眺望,牢記附近地形,在心裡推算整體的路線、路程的長短。
所以他還是能夠清楚的分辨出,自己要如何回到松鶴武館,也能夠確定,從這裡去往最近的一座縣城,要走哪個方向。
對於習武有所成就的人來說,只要大方向上沒錯,山間尋常的絕路阻隔,根本不是問題。
比如,他們只要從這裡直線向西,必然會進入石壕縣的范圍。
然而,正因為他們現在所選的這條路,之前沒有來過,所以翻了三個山頭之後,走著走著,蘇寒山就有了新的發現。
“這個標記……”
蘇寒山在松林內止步,摸著一棵松樹上的雜亂痕跡,沉思著繞了半圈,換了個角度去看。
“銅劍狂獅,譚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