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吳傾權是在等些什麽,他在原地待了許久才轉身向來時的路走去。
天空那輪圓月被烏雲遮住大半,透出若隱若現的金黃色,空中不時有幾隻蝙蝠掠過,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子青草的氣息,兩旁的白樺樹上長著如同眼睛般的皮孔。
吳傾權沒有詩人的那般浪漫,沒法兒從這玩意中看出可愛或美麗的那面,他隻覺得在路燈下這一隻隻無情的“眼睛”十分瘮人,仿佛自然在用它們看著周圍走過的渺小人類。
這時,吳傾權看見正前方有個人正朝他而來,吳傾權在心中算了算,自己沒半分鍾就會和對方撞上。
“一百六十九。”吳傾權在心中默數著,他對“可能”這詞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能在這個點兒出來的,目的絕不會是透風,就算對方是這麽個想法,敢在大晚上出來的也絕非善茬。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吳傾權自己問自己。
沒等他得到自己的回答,那人就已經到他面前了。
“先生。”路人停下試著和吳傾權搭話,這一幕與幾小時前何其相似,只是兩者的穿戴不同罷了,此刻吳傾權遇到的男人正戴著一頂軟皮帽,穿著一件黑色大衣。
吳傾權沒有反應,他打算看看對方又是什麽理由。
然而出人意料的,那人並沒有說什麽“我迷路了”的借口,或是直接衝上來打算捅吳傾權。
當然,真正讓吳傾權感到意外的,是對方接下來的問題。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穿著稀奇古怪,或者說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的家夥從這兒路過。”
末了,他又跟上了句。
“我說的不是打扮流裡流氣的二流子。”
“你算嗎。”吳傾權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因為這可能會帶來麻煩,不過他也是真的覺得對方不像好人。
“有一個。”吳傾權簡短地道,他有一顆助人為樂的心。
說完後,他舉起手向右邊指去。
“穿得很奇怪,我隻敢遠遠的看著他。”
男人道了聲謝後向吳傾權指的方向跑去。
後者看著男人穿著那一身黑消失在夜色裡。
他才不會給這幫偵探指正確的方向。
……
“我回來了。”
吳傾權在自家門後喊了一聲,同時反手一拉關上門。
和往常一樣,擁擠的屋子裡沒有任何回應他的聲音,只有因為他喊一聲所以特別明顯的死寂。
啪嗒——啪嗒——
吳傾權踩著拖鞋走在地板上,後半部分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接著又是拖鞋後半部分在地上拖拽的聲音。
如此循環往複了幾秒後,吳傾權走到木椅那兒坐下,打開老舊的電視,許是因為信號不好,剛開始屏幕上是一片雪花,聲音也顯得嘈雜無比,過了一陣電視才緩過來,開始播放節目。
老套的綜藝節目其實沒什麽好看的,只不過拍攝現場那些不知真假的笑聲能給這間屋子帶來些許溫暖,吳傾權現在很需要這些,因為和外面的鳥語蟲鳴對比起來,屋子裡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主持人看著手上的題卡,問出大部分綜藝節目都不會問出的老套問題。
“你的初戀是誰。”
啪——
吳傾權按下遙控器上的關機鍵,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後朝床走去。
剛躺下,一陣睡意襲來,吳傾權沒有抵抗,
順著它閉上雙眼。 “晚安,噩夢。”
他不知在和誰說著。
……
當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在吳傾權的眼皮上時,已是上午八點。
吳傾權迅速地從床板上下來,穿好衣服後朝房門走去。
他做了個美夢……他最討厭做美夢了,畢竟美夢醒後需要迎接更加冰冷的現實,而噩夢醒後卻會有一種劫後余生的幸福。
吳傾權夢到自己把凶手刺死在十字架上,讓耶穌的腳下都是鮮紅的血液。
“夢應該會反映一部分現實吧。”吳傾權在心中想,腳步不停朝工作的地方走去。
他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書店,每天主要乾的活就是給因為被客人拿起所以雜亂的書分類以及賣書。
由於這年頭看紙質書的人實在不怎麽多了,他還得擔負清潔衛生。
吳傾權之前給那男人說的位置正是他工作的地方,那會兒他正好剛下班,書店裡一個人都沒有,至於老板則只會在發工資的時候出現,看樣子是個追逐夢想到一半沒興趣又不想就此放棄的富二代。
實際上吳傾權也在銀行上過班,只不過由於曾經銀行劫匪闖進大廳後不用家夥事兒指著大堂經理而是指著他這保潔後,吳傾權就明白這種高危行業自己乾不得。
相比之下這間書店簡直就是吳傾權注定的歸宿,人少使得他遇到犯罪分子的幾率減小、老板按時發工資,而且在工作期間還能乾些自己的事。
吳傾權打開玻璃大門,把寫著“休息”的牌子翻了個面換成“營業中”,接著走到櫃台前打開電腦。
這台電腦已經很老了,壓根帶不動最近新出的遊戲,能玩的只有蜘蛛紙牌、掃雷和國際象棋。
不過遊戲不是吳傾權的目的。
他打開瀏覽器,在搜索輸入欄輸入幾個字。
“吳清、李泉”
回車。
沒有任何與這兩人有關的新聞。
“他們死的渺小像螞蟻。”
吳傾權自言自語一句,接著把兩人的名字用刪除鍵逐個抹除,接著又輸入了三個組合在一起貌似是姓名的文字。
“林梓欣”
回車。
這回彈出了幾個標題。
#年輕女子死於家中,疑似遭遇入室搶劫#
這是其中篇幅最長的文章,吳傾權看了許久,其中大部分推斷他都已經在偵探那裡聽過了。
吳傾權移動鼠標,點下右上角泛紅的x,換下一篇文章。
循環往複,所有曾經看過的或沒看過的文章都被吳傾權仔細閱讀了一遍,企圖從中看到些新穎的說法,至少讓他有些方向的說法。
最終,他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般,身體滑倒在椅背上,盯著慘白天花板的雙眼無神,嘴裡重複念叨著一個詞。
“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