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山位於豐禾縣,玄天觀落定於此,庇護一方百姓。
千余年來,山下城鎮歷代百姓,祖祖輩輩,皆受玄天觀的影響,視作仙神聖地。
今日曲江羅氏之舉,讓眾多百姓頗多關注,但卻不明其中真相,不敢妄議“仙神”之事!
但是紫陽域內,各方修行者,則都知曉其中的緣由。
當下便見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撫須而歎息,低聲道:“當年曲江羅氏,犯下滅族大禍,受玄天觀庇護,得以不滅……誰知今日,竟做得如此決絕,實在教人唏噓!”
他是親眼見過當年之事的,故而感慨頗多。
“這些年來,借著玄天觀的威名,得到極大的扶持與助力,曲江羅氏發展壯大,法器方面的生意,已名傳三大域!”
“其家族底蘊,更比先祖羅塵這位鑄鼎強者在世時,還要雄厚三分!”
“做得這般難看,又是何必呢?”
隨著這名老者的歎息,眾人目光紛紛移去。
發現這名面貌枯槁的古稀老者,是紫陽域當中,頗有名聲的散學修士,塗易散人。
隨著他出聲之後,邊上也有修行者神色複雜,歎了一聲。
“如今玄天觀已滅,我等取回自家附庸之物,擺脫附庸勢力之名,其實也算情理之中!”
他遲疑了下,然後說道:“但曲江羅氏,今日之舉,確實難看了些……”
“嚴家長老,你這就不懂了吧?”
此刻卻有另外一家修行勢力的道基境人物,語氣平淡:“羅家若是直接取回斷塵劍,不過是迎回先祖法劍……而在外界眼中的“附庸”之名,恐怕也難以完全清除!”
“但是送到開陽山,然後再從開陽山上將此劍‘奪回’,便相當於宣告天下,他羅家在‘玄天觀’手中,奪回了這一劍,拿回了榮耀與尊嚴!”
“雖只是個形式,也是個虛名,甚至可能是外界眼中的笑話,但至少能算是他曲江羅氏,踩著開陽山,來奪回此劍,性質完全不同,能夠徹底抹去百年附庸之名!”
這人來自於金嶺趙家,是趙家當代家主的胞弟,人稱趙二爺。
嚴長老顯然也是與他相識,歎了一聲,說道:“依附於玄天觀,是我們祖輩的選擇!雖說每年皆要進獻寶物,但也算是受得玄天觀的庇護,才得以安穩發展……”
他語氣之中,頗感唏噓。
這紫陽域第一上宗,實則而也是許多微末勢力,求之不得的強大靠山背景!
可惜如今滅亡,這使得曾經讓各方勢力都感到羨慕的“玄天附庸”之名,已不再是讓人忌憚的顯赫威名,而成為了恥辱!
但趙二爺卻忽然笑道:“傳聞近期曲江羅氏,接了一單大生意,涉及上千件基礎法器的煉製……可昨日因為其附庸之名,受人輕視!”
那位嚴家長老遲疑了下,說道:“趙家二爺的意思是,曲江羅氏便是因為此事的刺激,才有今日大張旗鼓的局面?”
“準確來說,是這件事情背後象征的意義,從而帶來的巨大利益糾葛!”
那位趙家二爺如此說來,面帶嘲諷之色,說道:“玄天觀畢竟已滅亡了……若將來我趙家也因利益之事,需要這麽大張旗鼓一場,踩著玄天觀的廢墟,來獲取更多的東西,想必我那位兄長,絕不會猶豫!”
隨著各方修行者的私下議論,曲江羅氏上百名族人,已然是敲鑼打鼓,來到了開陽山下。
而在邊上,
卻有一人,垂首低眉,面露恭敬,低聲道:“羅家主……您看?” “余道長,你曾經也是玄天觀的執事,今日將斷塵劍送歸山門,是你的職責!”
曲江羅氏家主,貌若中年,背負雙手,說道:“去罷!”
他抬頭看著開陽山,眼神熾熱,心中思緒浮動。
紫陽域的其他勢力,多是主動尋求玄天觀的庇護,借助玄天觀的威名與各方面渠道,借而發展壯大。
但唯獨曲江羅氏,當年是有滅族之禍,被逼無奈,投靠玄天觀。
近百年來,家族四成盈利,上交玄天觀,早已讓他這位家主,萬分心疼,但又不得不忍住這一口鬱氣。
今日大張旗鼓,如同“墳前耀武揚威”,雖是昨日受人輕視的原因,但實則也是他心中早有想法,乾脆借此吐盡心中不滿之氣!
“等你將斷塵劍送上開陽山後,本座親自上山,從玄天觀門人手中,奪回我族中法劍!”
羅家主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事後,你可以繼續當玄天觀的余執事,也可以是我曲江羅氏的余供奉!”
“全憑家主差遣!”
余執事這般說來,面上帶著恭敬之色。
過往作為玄天觀執事,他跟曲江羅氏,打過不少交道,往往是這位羅家主,對他百般討好。
然而今日,再非往昔了!
余執事在道基境界,已窺至第三層,即將鑄就五髒道台,需要大量五行之物。
玄天觀若在,憑他的功勳,十年之內,便能完成五行道台的鑄造。
但如今宗門已滅,成了無根浮萍,一介散修,耗盡畢生心血,都不見得能湊足五行之物。
而曲江羅氏,煉器方面的生意,遍及三大域, 底蘊雄厚!
若能成為曲江羅氏的供奉,至少要比他作為一介散修,強得許多!
為此,他將依照對方的吩咐,代表玄天觀,將斷塵劍,交還曲江羅氏!
事後,他便要對外宣誓,叛出玄天觀,投靠曲江羅氏!
眼看著余執事緩緩登山,羅氏家主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在他身側,有一名老者,低聲說道:“原先余執事提及,山上還有玄天觀最後一名弟子,名為陸萬,已經瘋了……但根據探知的消息,這個瘋癲小道,已經離山了。”
今日的儀式,原本是要用玄天觀門人的項上頭顱,來祭斷塵劍,象征著斬去過往,一雪前恥!
但余執事提及的這個瘋癲小道士,卻已經焚香封山,下山離去了。
因此這名羅家的老人,不由得有些煩惱,說道:“以玄天觀門人之血來祭劍,是這場儀式當中,最重要的部分,如今該要怎麽辦?”
“不是還有這姓余的嗎?”
羅氏家主,神情平淡,眼神冰寒,緩緩說道:“拿一個煉氣境的小家夥祭劍,算怎麽回事?”
“家主的意思是?”那羅家老人微微一震。
“那小道士若在,順手斬了,隻當個添頭!小道士不在,就讓余執事,作為主菜吧!原本從一開始,祭劍的人選,就已定下了!”
羅氏家主語氣平靜,說道:“玄天觀未滅之時,這姓余的,張揚跋扈,本座豈能容他?”
他看向開陽山,背負雙手,緩緩道:“今天之後,我曲江羅氏,頂天立地,再無‘上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