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都統,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張沅柔看著陸玄,她對陸玄很看好,這小子單是這段時間的經歷就叫人拍案叫絕。
張沅柔最喜歡的就是那種運籌帷幄的感覺,可惜她修道天賦雖然極佳,行軍打仗這方面卻差強人意,但也正因如此,才最佩服陸玄這種人。
張玉清弟子雖多,也有像霍戰這樣實力高強的武夫,但說到打仗,至少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個以前不怎麽起眼的郭昌算是不錯。
陸玄這段時間的經歷,就算話本都未必敢這麽寫,讓她聽得津津有味,也好奇陸玄接下來的打算。
“楊兄,在下已經坦然相告,當日的賭約只是一句戲言,但今日,陸某卻是想鄭重問楊兄一句,可願來我歸一教?”陸玄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楊傲。
當天的賭約只是陸玄脫身隨口一說,以楊傲的實力,他若不想認,陸玄也沒辦法,索性敞開來說,願留就留,願走既然攔不住,索性大方些,算是結個善緣,日後也好相見。
當然,若楊傲願意留下來,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歸一教有修行資源,有功法傳承,也有足夠大的影響力,但卻缺乏人才。
這個人才是方方面面的,包括治理人才、帶兵人才,而楊傲就是不錯的帶兵人才,而且不只是帶兵人才這麽簡單,楊傲的加入也可以提升自己手下像楊衝、二狗、三刀這些人的軍事能力。
陸玄打的勝仗不少,但他的帶兵能力都屬於野路子,自己根據前十經驗加上實際戰鬥經驗總結出來的,要想提高軍隊水平,還得正規軍裡的人才幫忙。
楊傲沒有回答,目光看向自己的母親。
經歷了之前的事情,他想通了,既然當不了官,那就當個讓天下貪官聞之色變的反賊吧。
只是,他有些擔心母親。
楊母歎了口氣道:“以後就拜托都統照拂我兒了。”
她也看明白了,朝廷到如今已經不可能再給楊家任何活路了,楊傲除了跟著陸玄,沒別的路走,雖然她還是排斥義軍,但更不想兒子無端被冤死。
楊傲默默的點點頭,看向陸玄道:“那麽楊某這條命就交給陸都統了。”
很平淡,但有股子殺氣!
“好!”不等陸玄反應,張沅柔已經拍手稱快,她就喜歡看這種良將遇明主的話本,沒想到現實中也能看到一次。
霍戰無語的看了師妹一眼,這人不是你招攬的嗎?人家在挖你牆角啊。
“別的不敢保證,但陸某不會讓自家兄弟受委屈。”陸玄點點頭,扭頭看向張沅柔道:“那麽道長,接下來,我想見天師,不知可否引薦?”
接下來,他要天下更亂,這樣自己才有機會渾水摸魚,否則就憑他這點兒人馬,最多當個流寇,想要發展,根本沒可能!
“當然,郭師兄下落不明,雲州這邊需要一個主事的人,我看你就不錯,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將你引薦給義父的。”張沅柔理所當然的道。
“義父?”陸玄詫異。
“師妹是師尊養女。”霍戰悶聲道。
“失敬。”陸玄恍然,難怪這女道士給人一種率性灑脫,無憂無慮的純真感。
“喂,伱那是什麽眼神?”張沅柔皺眉看向陸玄,她的直覺相當敏銳,陸玄雖然態度很好,但張沅柔分明感覺到一種讓她不爽的感覺。
“先見天師吧,接下來如何做,還需要與天師商議一番。”陸玄起身道:“我去準備香案。
” “為何要準備香案?”張沅柔不解道。
“見天師啊。”陸玄記得當初郭昌就是這麽做的。
“哦,你們是武夫,要見義父,得有官印和氣運支持,我這裡不用這麽麻煩。”張沅柔恍然,自腰間的葫蘆裡取出一枚玉劍,手掐劍訣向玉劍一指,隨後起身一拜:“義父,陸都統已經找到,他想見您一面。”
話音剛落,玉劍上散發出淡淡熒光,除了楊母之外,在場人都能感受到一股能量波動,熒光漸漸匯聚成張玉清的身影。
與上次不同,這次張玉清並未手持玉簡,而是一副很普通的道家人打扮。
“參見天師!”陸玄躬身拜道。
“嗯,陸都統,這段時間你在上陽郡做的事,柔兒已經與我說過,你做的很好。”張玉清看著陸玄,頷首道。
“都是兄弟們用命,弟子不敢居功。”陸玄謙虛道。
“你尋我何事?”
“關於歸一教的發展,弟子有些許看法,想與天師商議。”陸玄說完,目光示意了一下楊傲。
“傲兒,老身累了。”楊傲沒反應,楊母卻是懂了,緩緩起身道。
“是我招待不周,我讓人給伯母安排住處,暫時便委屈伯母先在我這府邸住下。”陸玄微笑著讓親衛進來安排母子住處。
待母子二人走後,張玉清才詫異道:“此為何人?化境巔峰修為,甚至有突破無漏境征兆。”
他不記得歸一教有這麽出彩的弟子啊。
“此人名為楊傲,本是軍中營正,三代從軍,卻因功為上官忌憚陷害,幸得我們相救。”張沅柔解釋道。
張玉清點點頭,沒再多說,看向陸玄道:“說吧。”
“弟子以為,目前我歸一教大多數地方並不適合以攻略城池為主!”陸玄躬身道。
“你是擔心護城青氣?”張玉清詢問道。
“護城青氣只是其一,並非核心。”陸玄搖了搖頭道:“目前我歸一教的起義方法,就是裹挾百姓衝擊城池,然而此法雖能短時間內聚集大量軍隊,看似龐大,然弊端卻也極為明顯。”
“首先這些裹挾來的百姓一無戰力,二則並非真心歸附,甚至心中反而對我歸一教心懷怨恨,人再多,也是烏合之眾,猶如一盤散沙,就如這次雲州歸一教,之前聲勢浩大,遍及九郡,然官軍一來,便土崩瓦解。”
“其次,大量百姓被裹挾離開,無人耕作,此舉既傷民,亦會動搖我歸一教根基,需知我歸一教能有今日之勢,皆因百姓,然如今起義不過一載,四野荒蕪,百姓不但未因我歸一教有所改善,反而餓殍遍地,我軍初時還能掠奪錢糧以做軍用,然而如今能掠奪之地卻越來越少,糧草捉襟見肘,人心離散,長此以往,恐怕有傾覆之危!”
“放肆!”一旁霍戰聞言,怒目而視:“小子,怎敢妄言天師!?”
“霍戰,不得無禮。”張玉清輕喝一聲,喝退霍戰,轉而看向陸玄道:“陸都統,你有何良策?”
“良策不敢當。”陸玄抱拳道:“如今我軍的問題是過於臃腫,多出來的百姓不但無法發揮價值,反而成為巨大負擔。”
“在下以為,就算我軍耗費巨大代價,攻破一些城池,就如這次三陽一般,卻難以守住,而且城中百姓多富足,未必認可我軍,倒不如將重心轉移到城外,以少數幾座城池為核心,向四周輻射,多於險處立寨,官軍來能打則打,打不過便退!”
“至於百姓,我等則予以幫助,為民做主,收取民心,據弟子所知,那所謂護城青氣,便是民心,便是氣運,我教要做的不是與朝廷爭一時之長短,而是民心,只要民心在我,那城中氣運自散,氣運散則護城青氣便如空中閣樓,便是不散盡,也會薄弱許多,屆時才是我軍攻城略地之機。”
“一味攻城以及固守城池,只會不斷大量消耗我軍有生力量!長此以往,縱然天師神通蓋世,恐也難以久耗。”
張玉清沉吟片刻後又問道:“那如何獲取民心?”
“百姓所求者,不過兩餐溫飽,賦稅莫要太重,我等各處山寨以劫掠富戶為主,而後在百姓活不下去時,施以援手,或是米糧,或是醫藥,再多派能言善辯之人入民間宣傳我教教義。”
“如此一來,百姓既能維持生計,也能成為我教無處不在的眼線,只要百姓擁護,我等便可以隨時獲得官軍動向,可以提前做準備或做出規避,其價值比拿來壯聲勢強百倍。”
當然,這其中問題很大,歸一教畢竟不是朝廷這樣有著極高組織力和權威性的組織,張玉清的命令發下去,有多少人遵守是個問題。
畢竟我都佔山為王了,日子過的逍遙又快活,憑什麽聽你的。
或者陽奉陰違,這些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會發生的,這世上小人永遠都是佔大多數。
但這不重要,哪怕歸一教實權人物中,只有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人願意遵循這一套,就能幫陸玄吸引大量火力。
而且遵循這一套有個好處,官府不容易剿滅,因為他們藏身於民,能給百姓帶來實際好處,百姓會自發護著,至於不遵循的,被朝廷剔除也就剔除了。
當然,歸一教也有強勢的地方,比如張玉清在的東州,有張玉清在,官軍自然不是對手,那就可以學朝廷那套深根固本,同時也為其他州郡的歸一教弟子吸引朝廷主力。
陸玄這一套,主要針對的就是像他這樣的。
張玉清看著陸玄,沉默了許久後突然道:“陸都統,你可願拜我為師?”
陸玄一怔, 隨即會意,躬身一禮道:“弟子參見老師。”
“好!”張玉清感慨道:“諸多弟子中,雖有天賦絕佳者,但像你一般,能洞悉局勢的卻不多,如今局勢,也不適合來東州正式拜師,不過該有的卻不能少,陸玄聽封。”
說話間,張玉清手中已經多了一卷玉簡。
陸玄神色一肅,躬身道:“弟子在!”
“你連破二城,大破朝廷銳氣,揚我教之威,自今日起,封你為歸一教雲州總督帥,位在督帥之上,都統任命,你可直接冊封,下設四位文武督帥,需向我報備,我再授你聚運之法,只要獲得官印,並有氣運支撐,便可借用我歸一教氣運之力!”
話音落下,一道青氣自玉簡凝聚而出,化作一卷小一號的玉簡緩緩落在陸玄身前。
“總督帥?”張沅柔撓了撓頭,她隻知有督帥,這總督帥是什麽?
“弟子領命!”陸玄再度躬拜,雙手去接那玉簡,卻見下一刻,玉簡化作一道青光沒入陸玄體內,同時陸玄能感受到四周有什麽東西向自己匯聚而來。
“盡快找到郭昌,讓他跟著沅柔回東州助我吧。”張玉清輕歎一聲。
雖然不知具體情況,但他之前從郭昌的隻言片語中,已經隱隱感覺到郭昌不想讓陸玄見自己,這二人若同留在雲州,恐怕會自相殘殺,如今既然給了陸玄總督帥的位置,那郭昌留下來,恐遭不測,畢竟是自己的弟子,張玉清希望將兩人分開以消弭禍端。
“是!”陸玄躬身一禮道。
張玉清沒再說話,身形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