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為了堅定地去做一件事情,你要放棄相信很多東西。語言、情緒、行為、他人,甚至是事實和真相。
我們總在遲疑中前進,而在撞到南牆之前,迷霧永遠籠罩我們的雙眼。
眼見不為實。
或者說,我們堅定地相信眼見不為實。
我們就是在騙自己。
可那又如何?
有人擁有信仰,他們信仰上帝或是佛祖,亦或是科學和魔鬼。
你見過上帝嗎?佛祖?魔鬼?
還是我們自己定義為“科學”的“科學”?
我沒見過,我也見過。
祂們在我心裡。
所以無所謂,人嘛,要麽跟著“世界”走,要麽跟著“心”走,但最後,總要跟著心走。
心堅定,則萬籟俱寂,則萬象皆無。
就像我,我的心不僅堅定,甚至都未必有。
因為我是領頭羊,但當然,我也是被領導者。
我遵循“這座世界”的法則,卻又在默默暗殺著祂。
我放棄了相信那座世人眼中的“懸崖”,帶著“我們”撐傘跳下。崖底是自由還是粉身碎骨,我不知道,也無需知道。
因為我們已在空中。
…………
“雪!”
“雪!”
“小雪。”
“小雪……”
“凌雪同學。”
無數回音響徹小女孩的腦海。
好煩。
好想讓他們自己聽聽他們的惡心聲音。
我真的……好想把你們全都殺掉啊。
…………
“接個電話。”
陳老師把一部手機放到凌雪耳邊。
“喂~”
一個柔柔糯糯、禦姐聲線的聲音直擊凌雪天靈蓋。
好好聽!
凌雪瞬間淪陷。
這個小姐姐一定很美!
“你會愛上你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且會對他言聽計從。”
誰知,這甜美的聲音竟伴隨著這樣的話。
不過出人意料的,凌雪竟真被這話語影響,其眼神瞬間變化。
她看向陳東河,眼裡是止不住的溫柔與愛慕。
“喂?你那邊怎麽樣?”
陳東河收回電話,和對面的女人交談起來。
“你猜咯~”女人戲謔的聲音傳來,“不是說不要隨便聯系的嘛,先生~~”
“這不是搞不定了嘛,你也知道,我一直被盯著呢。在我周圍這個地界,出門晃一圈能遇到好幾個便衣,再加上……”
“怎麽了?”
“再加上‘世界之核’的影響,這邊異能者突然多了一群,在這一群裡,誰也不知道那玩意降臨在誰的身上。”
“哎呀~~這麽麻煩呀,聽得人家都不想幹了。誒?我這邊有人來了,你可別做些什麽變態的事情喔。拜拜~~”
尾音沒完全發完,電話就已經完全掛斷。
而凌雪還站在陳東河旁邊,雙手不自然地懸在腰間附近,好像是想握陳東河的手又不敢握。
變態嗎?呵,唉。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可以用這個詞匯形容的嗎?
人們不每時每刻都在“變態”麽?
陳東河一邊想著,一邊對凌雪笑笑,並摸了摸她的頭道:“回去吧,晚上等等我,去我那裡給你補習功課。”
“嗯……”凌雪用力地點點頭,潔白的皮膚染上匪夷所思的紅,本就美豔無比臉又多了這分光彩,
真可謂男傾慕女嫉妒,一進教室門就吸引了不少眼球。 當然,凌雪本人毫不在意這異樣的目光,她本不在意任何人。
…………
“雪,你要好好學習,媽媽一個人養你不容易,你看我這腰。”
“唉,你說你爸爸,怎麽就這麽狠。拋妻棄女……唉。”
“小雪,媽媽去工作了,照顧好自己,抓緊趁著有光寫作業,晚上能省點電就省點,然後洗澡的時候也是,省著點用。衣服放那回來我洗,你手小,不會洗。飯給你熱好了,趁熱吃。”
“小雪……幫媽媽把藥敷上。”
“小雪,你去找你爸爸要錢。他是你爸爸,怎麽都得給你錢的。”
“小雪……”
“小雪……”
“喂,陳老師,對對對,我是小雪的媽媽,誒,那個紅包……啊,哦哦,沒,我就是一點心意。嗯嗯,好的,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嗯,嗯嗯,謝謝您……”
“您真好!”
…………
有的時候,我們這群人最難以忍受的根本不是罪惡。相反,罪惡越多,我們的動力越足。
我們最難忍受的反而是善意,那種莫名其妙的善意,那種關懷,那種喜歡,那種別人由衷對你的愛。
我們討厭“愛”,也淡漠感情。
因為我們不能,我們也不配。
若善惡無報,則蒼天無道!
只是我們似乎……已經不在善惡之間,普天之下了。
…………
“產婦大出血!可能……”
“保大!”
“什麽?”
“我說保大!一定把我妻子保住!我求求你們了!醫生,我求求你們了!”
“先生,我們剛才沒說完,您的女兒已經沒事了,體重六斤四兩,只是您的太太……”
“沒事了……我太太,我太太她……”
“請相信我們。”
醫院走廊裡,一個男人不斷地站起、蹲下,直到跪在地上虔誠祈禱。
良久無聲。
“您的太太沒事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男人跪得腿麻,但還是由人攙扶著站起身,衝進了病房內。
“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女孩……女孩。我們的寶寶是個女孩。”
“起名……起名了麽?”
病床上的妻子毫無血色,面白如雪,但她第一時間顧慮的卻是自己的孩子。
“沒,還沒有,得等你取名字,肯定得媽媽取的!”
男人激動得涕泗橫流,但為了安撫妻子的情緒,他不敢露一點哭腔, 所以哪怕面龐扭曲,他都要堅強地露出一個不好看的笑容。
“叫……叫‘雪’好不好,叫‘凌雪’,我、我喜歡雪。咱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雪天的……”
“好!好好好,就叫雪,我們的女兒就叫雪……”
…………
“媽,我回來了。”
“小雪,課補得怎麽樣?”
“很好,媽媽您不用擔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嗯……”
女人站在灶台前,心裡還是有些打鼓。
她怕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女人的直覺……
“陳老師……陳老師怎麽樣?”
女人還是開口多問了一句。
“他很好。”凌雪突然笑了,那樣燦爛地笑,“他有點像我爸。”
女人努力擠出來的笑臉瞬間凝固了。
…………
“爸爸,你要去哪啊?”
深夜的客廳裡,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裹著一件看著就已很破舊的大衣,準備迎著外面的大雪奔向遠方。
“小雪……”
男人深深地看了眼女兒,又看了眼外面紛飛的雪景,一時竟然有些躊躇。
“爸爸要去工作了。”
他摸了摸凌雪的頭,並把她抱回了床上。
下一秒,男人消失不見。
而凌雪也昏睡過去。
從此,這個家少了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這個家也少了歡聲笑語、少了笑臉相迎、少了家的味道。
而這城,也再沒有下過雪。
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