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震南布滿血絲的眼睛，陳青雲知道，火候到了，該說了。

　　因為林震南確實只剩下兩條路，一條如自己所說的，乘船出海去假死於世。

　　另一條……

　　他看向林夫人:“夢……嫂夫人可否回避一下?”

　　林震南皺了皺眉。

　　林夫人也察覺到，他剛才似乎是想直呼自己的名字。

　　不過，比起讓自己回避一下，有似乎不算重要。

　　她把目光投向自己丈夫。

　　林震南點了點頭，他知道，接下來可能接近真相了。

　　想到這裡，呼吸不由的粗重了些。

　　林夫人去了船頭。

　　其實這小船不大，不過去了船頭，水面的風，河邊的蟲鳴，還是能擾亂一些人的聽覺。

　　但終究只是掩耳盜鈴而已。

　　看著眼前瞪著血紅雙眼，等著自己答案的林震南，陳青雲歎了口氣。

　　“總鏢頭做不做夢?”

　　陳青雲沒有再稱呼他為震南兄，並且問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夢，莊周夢蝶，自己一世記憶，和夢有何區別。

　　“世上沒人不做夢！”

　　林震南不知他為何問出這句話，本來逼問的氣勢散了，但還是實在的回答。

　　“那總鏢頭夢醒後，會把夢當真嗎?”

　　依舊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但眼前的陳青雲卻問得很認真。

　　“我想，除了算命的，不會有人把夢當真！”

　　對於這個問題，林震南雖然疑惑，但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一般人做夢醒了就模糊了，誰還把夢當回事兒?

　　“可我，如今就是個算命的！”

　　林震南覺得可笑，但卻笑不出來。

　　“所以，我福威鏢局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你夢中所見?

　　華山派，嵩山派，少林派對我林家所做之事，你也是夢中所見?”

　　陳青雲搖了搖頭，沒說話，飲幹了碗中酒，又自己拿著酒壇子滿上。

　　沒說話，但卻勝過千言萬語。

　　林震南腦中紛亂，但卻保持著一絲清醒:“既然你出現在此處，提起這個話題，便是有話要對我說。

　　你說，我聽！”

　　看著他，陳青雲歎了口氣，放下酒碗問道:“震南兄，如果我不出現，你認為自己是否會被青城派抓住?”

　　林震南沒說話，想了想，無力的點了點頭。

　　“若是被抓住，他們可會殺你二人?”

　　這個想來也是不用回答的，如若真的想殺他林家三口，就不用抓了，都不用余滄海出手，僅僅是他的弟子就可以勝任。

　　“很好！”

　　陳青雲點點頭，又繼續問道:“若是不殺你，當然是想逼問你家林家辟邪劍譜在何處。

　　若被逼問，你說是不說?”

　　林震南此時終於恢復了冷靜與清醒，長吸一口氣，然後才吐氣說:

　　“若是真落到了如此境地，不說才能活命，更何況林某，真不知家傳劍法還有劍譜一說！

　　想來是子虛烏有。

　　但林某若想活著，自然是不會說出半句真話。”

　　陳青雲搖了搖頭:“你林家確實有辟邪劍譜，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震南身子猛然一震，驚駭的看向他:“你是說，你知我林家的辟邪劍譜在何處?”

　　陳青雲不知道該不該說，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知！”

　　話頭一轉:“我們還是回到方才的問題。

　　若你夫妻倆被抓住，一路帶著北上青城，嚴刑逼問你，你竟然不會說半句真話。

　　哪怕用盡了一切手段，甚至在你面前對嫂夫人……”

　　這時，艙外的林夫人猛然鑽了進來:“我會死……”

　　語氣決絕，這是她的性格。

　　所謂的回避一下又能回避到哪裡去?

　　身懷武功，又豈能像普通人那樣被水聲以及蟲鳴，擾亂自己的聽力?

　　自然是將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陳青雲自然知道。

　　他讓林夫人回避，只是回避尷尬而已，又不是不讓她聽。

　　“所以你死了！

　　你夫妻二人被青城派一路折磨侮辱，直至衡山城外，又被塞北明駝木高峰從青城弟子手中搶去。

　　繼續折磨……

　　在破廟裡，震南兄油盡燈枯而亡。

　　而你，在知道林平之已經拜入華山門下後，終於放心，然後一頭撞在石階上殉情而亡！”

　　林夫人看著自己相公，兩人面面相覷，他們不敢信，卻又不得不信。

　　因為如果他們被青城派抓住，以青城派如此狠辣的行事手段，被一路折磨侮辱，似乎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所以我在夢醒之後，才來到福州城，找到嫂夫人，以算命先生的身份接近並且提醒。

　　但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可又合情合理。”

　　林震南開口接下了話頭:

　　“我二人並未重視，並沒有按你提醒的那般及時逃離。

　　是因為，當時我心中其實並未意識到，福威鏢局與青城派之間竟然有如此大的差距。

　　更不曾想，自己的家傳武功竟如此不堪一擊！”

　　陳青雲搖搖頭。

　　“一個正常人，並且執掌福威鏢局十余年時間，見慣了爾虞我詐。

　　自然不可能因為一個莫名出現的算命先生， 就拋家舍業。

　　這才是正常人！

　　畢竟，走過江湖之人都知道，算命看相不過是騙人的行當！”

　　林震南重新將目光轉回陳青雲身上:

　　“所以，你並非真正以算命為生！”

　　陳青雲有點尷尬的兩聲乾笑:“兄弟我未曾讀過易經，更不懂諸如紫薇鬥數，梅花易數等算命手段。

　　也不曾碰過麻衣術數之流。

　　此前之所以能預知你們將要遇到的事，不過是夢中所見，所聞，並且幾十年的調查而已。”

　　林震南突然問出一句:“所以，陳兄弟的王家刀法，莫非是我夫人在你夢中所授?”

　　說完，也不等陳青雲回答，以及無視錯愕的林夫人。

　　“然陳兄弟你在夢中練了幾十年，所以才有如此造詣的刀法。

　　但當初阻攔青城派於人豪時，你只有三刀的內力。

　　可見，你的王家刀法雖然練的強悍，可內力卻是初學乍練。”

　　林震南說出一番心思縝密的推理。

　　“你從夢中醒來，記得夢中之事後，首先試驗的，並不是來福州城找我夫人提醒。

　　而是你的刀法！

　　以及修煉的內力。

　　在你的夢中修煉了幾十年的刀法，在醒來後依舊可以絲毫不差的使出。

　　可夢中練了幾十年的王家內力，卻不能隨夢醒而出現。

　　但你依舊能非常順利地練出內力，從而確認，夢境之真實。

　　也正常確認了夢中一切皆是真實，你才來的福州府。

　　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