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頂男人是開著車來的,張余依舊認不出車牌,只能根據外形和內飾判斷這是輛豪車,他並不知道對方來找自己的真實目的是什麽,不過也無所謂,只要有錢拿就行。
他現在缺錢。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嘛。
禿頂男住的地方距離這邊並不遠,只有四五公裡左右,幾分鍾後,車輛緩緩駛入一個名叫天府之城的高檔小區,禿頂男領著張余來到了家中。
一開門,就是寬敞明亮的客廳,豪華的裝修風格看著無比舒心,幾樣家具都是高級定製,地板打掃的一塵不染,只是沙發擺放的位置有點歪,一條餐桌板凳也少了條腿,被放在牆角,看起來很不協調。
“你先坐,我去給你泡茶。”
禿頂男跑去廚房翻騰了一會兒,抱過來一套看起來就古樸大氣的茶盤和整套茶具,放在茶幾上。
茶盤有些沉重,禿頂男擦了擦頭頂的汗水,自嘲說道:“年紀大了,只是搬了點東西就出汗了,哪像我年輕時候,扛著一兩百斤的貨物跑一天都不帶累的。”
他又從茶幾底下掏出一罐茶葉,放到茶壺裡,接著拿來熱水壺,開始沏茶。
“我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父親死在工地上,賠了十萬,結果賠償款剛拿回家,就被幾個親戚全借走了,說是借,其實和搶也差不多。
我媽性格比較懦弱,不敢和他們鬧,我大哥那時候十幾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忍不了,就去我二舅家要錢,結果發生衝突,被打死了,警務廳也不立案,說人是在醫院病死的,不是打架死的。
那時候的錢太值錢了,大舅他女婿又是當官的,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只有我媽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但她又很堅強,一個人默默把我們兄妹仨拉扯大,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卻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過。”
男人的沏茶的動作很笨拙,甚至可以稱得上手忙腳亂,簡直比初學者還不如。
“讓你見笑了,這套茶具是我花了幾十萬買回來的,這還是第一次待客用,本來不想花這冤枉錢的,只是那些大老板都講究這個,我也沒辦法,只能跟著學唄。”
張余默默看著他,沒有接話。
男人的話貌似有點多了,像是在交代遺言,又像是在積蓄力量,鼓起勇氣做某件事。
禿頂男倒出一杯淡棕色的茶水,放到張余面前。
“嘗嘗我這茶葉,花了好幾萬買的,本來是想送禮的,結果當官的進去了,沒送成,哈哈哈哈。”
說到這,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仿佛把那位當官的送進去的是他一樣。
張余接過茶,抿了一口,味道淡淡的,啥也沒嘗出來。
“真是好茶,味道清淡優雅,喝完唇齒留香。”他說。
“只是不知道你找我來,到底是商量什麽事呢?”
張余目光下意識地又看向牆角,那個放著的斷腿椅子。
椅子附近的地面像是不久前剛拖過,只是拖得不是很乾淨,陽光的照耀下,地板上殘留的水漬很顯眼。
他回過頭,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難不成大老板你又想離婚了,所以找我故技重施?”
這句話剛說出口,現場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禿頂男的笑容有些僵硬:“張大偵探你真會說笑,上個離婚官司剛打完,我哪還有那精力呢?”
“我確實是開玩笑的,哈哈。”
張余笑地很尬,
但為了不冷場,禿頂男竟然也跟著笑了起來。 “對了,張偵探。”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拍光禿禿的腦門兒,說道:“不好意思張偵探,我的眼鏡放在廚房忘記拿了,你能幫我拿過來嗎?”
張余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臉上不動聲色:“沒問題。”
說完起身走進了廚房。
他家的廚房還挺大的,大到能放下許多東西,比如張余就在廚房一角看到了一個長約一米五的大冰櫃,普通人家可沒有那麽多往冰櫃裡放的食材。
冰櫃的上面放著幾件雜物,想到打開冰櫃,就需要先將東西搬下來,因此杜絕了一般人好奇想要打開冰櫃一探究竟的念頭。
張余在灶台上看到了一個黑色邊框的眼鏡,應該就是禿頂男的了。
他拿起眼鏡,轉身正準備離開廚房,眼前的畫面卻忽然有些扭曲。
扭曲的源頭在那個大冰櫃上,就在張余凝神看過去的時候,冰櫃門突然抖了幾下,像是裡面有人在用力拍打,緊接著,冰櫃門抖動的幅度越來越來,上面壓著的幾件雜物紛紛落到地上。
一縷縷黑氣從櫃門的縫隙中溢出,緊接著,一塊快被砍碎的肉塊,紛紛從冰櫃裡擠了出來,“啪嗒啪嗒”吊在地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這些碎肉堆砌在一起,一部分滑到張余腳邊。
他定了定神,視若無睹地一腳踩在眼前的碎肉上,空氣中,似乎響起了一個女人無聲的尖叫,緊接著,眼前的碎肉消失無蹤,冰櫃完好無損,一切又變回了本來的樣子。
張余哼了一聲,在心底鄙視道:懂不懂啊?
他離開廚房,回到沙發上,將眼鏡還給了禿頂男。
“這樣看東西清楚多了,謝謝張偵探,來,繼續喝茶。”
他主動起身,又為張余添了杯新茶。
張余凝望著面前的茶杯,仿佛那上面有什麽很值得在意的東西。
禿頂男又開始緊張起來,以為他看出了什麽異樣。
沒想到張余看了一會兒,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禿頂男松了口氣,臉上再度露出笑容,而且表情放肆了許多。
“我十幾歲就出來打工,從打工仔一路做到現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總算讓我媽不用再那麽勞累,過上了好日子了。
每當想起當初奮鬥時的樣子,都忍不住感歎,要是讓我再來一次,我肯定做不到年輕時那麽拚。”
“現在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啊。”
張余也感歎道。
一覺醒來腦袋裡的瘤子沒了,開啟了新的人生,不僅擁有了強健的身體,而且還有一位有錢又漂亮的老婆,簡直做夢都要笑醒。
禿頂男盯著張余,一字一句說道:“因為來之不易,所以我很珍惜在現擁有的財富,如果有人想要搶走它們,我絕對不同意,換做是你,也會是和我一樣的想法吧?”
張余不置可否:“你繼續。”
禿頂男只是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客廳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張余忽然感覺現在的場面,有些像是老男人約小姑娘。
老男人溫柔,體貼,最主要是有錢,哄著小姑娘來到家裡。
都到床上了,男人話突然變得很多,扯動扯西的,就是不脫褲子。
你一開始還有耐心,到最後都膠黏了,他卻還在呱啦呱啦,聊個不停。
你主動把衣服脫了,靠上去,他卻說不著急,再聊一會兒。
你要問為什麽,他又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張余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被約出來的小姑娘。
錢給過了,
人,也領家了,
茶也喝了,
要辦正事的時候,不動了。
他翹起二郎腿,靠在沙發上,忽然不耐煩說道:“你非要等藥起作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