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此言,所有的目光頓時聚焦在了那人的身上。
就連已經踏上二樓台階的花魁娘子,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動:‘是他!’
李公子見到此人,不由面色一變,忍不住開口問道:“和公子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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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何平安。
“在下看到暮顏姑娘,一見傾心,一直在心中琢磨詩詞,一時間倒是把時間忘了。”
何平安笑眯眯的看著花魁娘子,接著緩緩道:“不知道此時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
李公子脫口而出。
雖然他不知道何平安的詩詞水平,但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危機。
這是來自老色批的直覺。
花魁娘子聞言,不由皺起了秀美的蛾眉,想要拒絕,似乎又有些猶豫,最後澹澹說道:“和公子若真有什麽驚世絕句,可以當堂念出,若是大家都覺得是好詩,倒也不是不能破例。”
這句話裡,看似給何平安了一線機會,但又綿裡藏針,挑剔至極。
要知道,詩詞見仁見智,沒有什麽詩詞,能讓所有人都喜歡。
不過還好,這裡只有十余人,倒也不是特別難。
何平安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花魁娘子的提議,沒有看身旁李公子那難看的表情,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
前兩句詩詞,只是誇讚花魁娘子的容貌,雖然聽不出來什麽意境,但倒是比較貼合主題。
江州正好處於大玄南部,稱作南國倒也沒錯。
花魁娘子面色紅潤,猶如蜜桃一般,容華若桃李,這一句,也是極為貼切。
眾人微微點頭,表示前兩句極為工整。
花魁娘子也止住了上樓的腳步,一雙美目停在了何平安的身上,等待著他下一句。
何平安走到窗前,看著遠方,悠悠道:“朝遊江北岸,夕宿瀟湘沚。”
花魁娘子的美目微微顫動,她沒有想到,何平安不但寫到了自己的容貌,還將自己的生活,寫進了詩裡。
教坊司,就在運河南岸,而花魁娘子,每日起床後,就會帶著婢女遊玩上一圈,直到下午,才會返回教坊司。
而自己住的這瀟湘苑,看似在陸地之上,其實又與名叫瀟湘的孤島,有何差別?
相比於其他詩詞,只知道對著自己的容貌亂誇一通,這首詩,雖然只是前面寥寥四句,不但誇了花魁娘子如蜜桃般的容貌,還記錄了她的生活。
“公子有心了。”
花魁娘子面帶桃花,低首輕輕示意,表示自己的認可。
眾人也不由紛紛點頭,雖然他們不願意讓何平安成功上馬,但也不得不打心底的佩服,何平安這四句詩,的確是對仗工整,描述妥帖。
“朝遊江北岸,夕宿瀟湘沚......”
李公子也不由微微搖頭,在口中不斷琢磨,想要挑出些毛病,但又不得不承認,光是這四句,便已經超過了自己之前所作的詩。
“後面呢?”
李公子追問道。
畢竟何平安這是五言律詩,後面應當還有四句。
也許在後面,能夠挑出他的毛病。
何平安輕輕一笑,看著花魁娘子,似乎從她激動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憂傷,緩緩說道:“時俗薄朱顏,誰為發皓齒?”
誰知花魁娘子聽到這兩句,不知想到了什麽,面色陡然一暗,本來站直的嬌軀,微微顫抖了起來。
而眾人聽到這詩,還在心中咀嚼其中的意味時,李公子勃然變色,大聲質問道:“和公子,你此詩何意?”
“是指我等有眼無珠,不識暮顏姑娘的美貌?”
“誰不知道,暮顏姑娘乃是整個玄康城的花魁......”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花魁娘子略帶焦急的聲音便打斷了他的話語,急切的催促道:“下一句,下一句是什麽?”
何平安此時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微微歎息道:“俯仰歲將暮,榮耀難久恃!”
一字一句,就像是砸到了花魁娘子的心中。
她整個嬌軀,似乎在一瞬間,被抽走了力量,整個人,癱坐在二樓的階梯上,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眼眶濕紅,一抹晶瑩的淚光在眼眶中打轉。
“時俗薄朱顏,誰為發皓齒?”
“俯仰歲將暮,榮耀難久恃......”
花魁娘子口中不斷咀嚼著這四句詩,越讀越是心酸,越讀越是難受,眼眶的淚水,不知不覺間,從柔嫩的臉頰上滑落,砸在了二樓的階梯上。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何平安不過是念了幾句詩,為何花魁娘子竟然傷心成如此模樣。
更讓眾人想不通的,反而是一旁的李公子。
只見他此時蹲坐在地,雙臂抱在一起,頭埋在臂膀之中,“嗚嗚”地大哭了起來。
偶爾能從他哭泣的聲音中,似乎能聽到一兩句李某懷才不遇,遇人不淑,如今三十而立,依然一事無成的話語。
這時候,便有幾人站了出來,對何平安勸說道:“和公子,你這詩暮顏姑娘定然是選不上了,還是趕快些走吧。”
“對啊,你都把暮顏姑娘惹哭了,若是等會兒她緩過神來,定然會對你不假辭色,還不如早些走了,免受些氣......”
眾人七嘴八舌,都對何平安不太看好。
何平安反而胸有成竹,站在原地,向眾人拱了拱手道:“多謝諸位兄台,不過和某還是......”
話還沒說完,一道略帶哭腔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不能走!”
眾人循聲看去,不由暗暗怎舌,正好看到了梨花帶雨的花魁娘子,剛剛抹去臉上的淚痕,雙眼緊緊的盯著何平安。
“要遭.....”
眾人見到這一幕,頓時便為何平安感到渾身發涼。
似乎已經能看到暴風雨即將來臨。
然而就在此時,花魁娘子此時一掃臉上的悲傷,略帶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小翠,將那朵白蓮花給和公子,帶他上樓!”
說完,花魁娘子頭也不回的走上了二樓,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這也可以?”
眾人此時腦海中都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何平安先是在投壺中奪魁,逼花魁娘子在眾人面前跳舞。
然後又作了一首詩, 惹得花魁娘子傷心欲絕。
如今卻反而摘得了白蓮花,能夠上樓一親芳澤。
憑什麽?
眾人的腦瓜,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事。
“嗚嗚嗚......”
此時的李公子將心中的酸苦壓了下去,剛剛抬起頭,就聽到了花魁娘子的吩咐,眼睜睜地看著小翠將手中的白蓮花送到何平安的手中。
即將到手的美人從手中飛走,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酸苦,再次埋頭痛哭起來。
哭的那叫一個淒慘難受,比起之前的哭泣,更加痛徹心扉。
何平安看了看手中的白蓮花,嘴角露出一絲輕笑,向著身旁一臉懵逼的眾人拱了拱手,拾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