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婁震,還是車震,都沒有發現,其實全冠清就藏在他們不遠處的暗影裡。
全冠清此時努力縮著身形,連呼吸都恨不得掐住,就怕被人發現。
剛才和婁震對了一掌,但此人功力何其深厚,雖然被他用北冥神功給消去了三成,但剩下的七成掌力仍舊打的他手臂酸麻、顫抖不已。
此時要是被兩人發現,他連跑都跑不掉。
幸好這兩人竟然對峙上了,並不知道全冠清就在一旁偷聽。
“二師弟,深更半夜,你不休憩,跑到這裡來做什麽?”
“正想要問掌門師兄,來此所為何事?”
“哼,我是掌門,哪裡不可去的?”
“難道師弟我就是罪人,哪裡也去不得?”
全冠清凝神細聽,暗自思忖。
看來這點蒼派內部竟也矛盾衝衝,車震與婁震之間並不融洽啊。
面對車震的頂撞,婁震心底震怒,但是卻無可奈何。
兩人的武功相差不多,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最主要的是,剛才的蒙面人不知去了哪裡。他心有羈絆,並不想和車震在這個時候鬧的不可開交。
“二師弟,今日來了客人,你可知曉?”
“小弟剛剛聽說,據聞是丐幫的大理分舵舵主全冠清。師兄不去招待客人,獨自觀賞夜景,卻是好閑情逸致。”
婁震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語氣幽幽。
“二師弟還未和那位全舵主見過面吧?等你見了,恐怕就知道從今以後,本門之中再無寧日了。”
車震隻覺得他在故弄玄虛。
“不過是一個丐幫的舵主,小弟不才,前些日子剛剛贏了丐幫的上任舵主,還奪了此人的寶刀。料來這位新舵主也不過泛泛,師兄又何必如此緊張?”
婁震凝視著夜空,思緒飄蕩。
“那是你沒見著此人的臉,否則的話……就不會這般說了。”
聽到兩人談論自己,全冠清自然全神貫注。他也沒有想到,點蒼派內部居然對他這麽重視。
只是……
為何要說起他的臉?
他的臉有什麽問題嗎?
難道長得帥也有錯?
不等全冠清想明白,那邊兩人的交談已經結束。
“師兄卻也不必草木皆兵,待小弟明日會會那位全舵主就是了。”
說完,車震揮一揮衣袖,翩然而去。
花園裡重歸寧靜,婁震獨自站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約莫盞茶功夫,他也離開了花園。
全冠清卻不敢動,甚至一直保持呼吸。
如是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夜色中一陣輕微的風聲,婁震又形如鬼魅地出現了。
他看看安靜如初的花園,不由得眉頭緊鎖。
“奇了怪了,人去哪兒了?”
嘀咕了一句,他這才動身離開。
直到此時,全冠清才敢確信,婁震是真的走了。
不過他十分奇怪,婁震離去的方向竟然不是住處,而是往後山去了。
難道那邊還有什麽秘密?
全冠清也是膽子大的,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其實經過前一次的暴露,他已經發現了問題。
他所修煉的北冥神功,實在是天下間第一等一的神功。即使他的功力遠不如婁震等人,但只要有心,甚至能夠躲避掉這些高手的靈覺探知。
剛才之所以會暴露,是因為他探知聖火令的所在,內心急切,動作不免過大了一些。
這一次他緊起了十萬分的小心,遠遠綴著婁震,一同進入了點蒼派渺無人煙的後山。
叢林中七拐八繞,明明許多地方看起來沒有路,但婁震卻如履平地,似乎經常來往於此。走了兩柱香的功夫,繞過一排密林,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池塘。
池塘中睡蓮靜臥,蛙聲陣陣,旁邊的小屋寂寥而出塵。
婁震一路來到屋子前,竟沒有進去,神情似乎有些激動。
全冠清借著蛙聲掩護,摸上了附近的大樹,正好可以聽見下面的動靜。
屋中有人,聽到了婁震的腳步。
“你又來幹什麽?”
聲音一起,全冠清不禁頗為驚訝。
那居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冷漠而高傲,又好似空谷清風,聞之令人心脾俱沁。
只聽這聲音,就可以想見它的主人,定然是一位絕世美人。
明明那聲音拒人於千裡之外,婁震卻絲毫不以為忤,完全沒有一派掌門的尊嚴。
“門中出了些事,應當說與你聽。”
屋中人很不高興。
“點蒼派的事,與我何乾?”
婁震還是沒有惱怒。
“明教的人出現在了大理,還劫持了犬子,恐怕探知了什麽。”
這一次屋中陷入了沉默。
婁震仿佛受到了鼓勵,急急開口。
“這麽多年了,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了解嗎?只要你將秘密告知於我,咱們珠聯璧合,報仇指日可待。”
這一次屋內傳來呵呵的冷笑聲。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套我的話罷了。”
婁震激動不已,啪啪拍著自己的胸脯。
“你摸摸良心,從小到大,我對你如何?我哪兒不比那個人強?時至今日,你還忘不掉他嗎?”
屋內深深一陣歎息。
“你又何必說這些?往事已矣,我早已心灰意冷。”
婁震被徹底拒絕,終於有些羞惱。
“你好好想想吧,要是明教找上門來,你也不會好過。”
說罷,他轉身離去,沒入了黑暗當中。
全冠清心中滿是疑問。
屋中的人是誰,似乎和明教有什麽關系。婁震又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麽秘密?
不等他多想呢,黑暗中有腳步聲過來了。
又是誰?
隨即他就看清,出現在屋前的人竟然是車震。
“你千萬不要聽信師哥的鬼話。他隻想要套你的秘密,只有我才對你是真心的。”
屋中之人頗為不耐煩。
“你又來挑撥離間?”
車震激動不已。
“我句句屬實,如果半句假話,叫我天打雷劈、亂刀分屍。你知不知道,當年你離去之時,我是多麽的傷心欲絕?”
這番話情真意切,屋內的人也被觸動了。
“咱們有緣無份,今後再也休提。”
車震卻沒有剛才跟婁震對峙時的桀驁不馴,活像一個終極舔狗。
“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讓你看到,誰才是真心待你之人。”
說完,他也離去了。
全冠清真是看了回西洋鏡。
沒有想到,點蒼派兩個五旬左右的老爺們,居然和一個女人陷入了三角戀。
不對!
不是三角戀!
腳步聲又響起了。
這一次出現的人,比婁震和車震要稍微年輕一些,但也四旬過半。
“掌門師兄和二師兄純屬癡心妄想,他們哪有我對你的真心?你且稍安勿躁,待我奪得掌門之位,必然為你報仇。然後咱們再雙宿雙飛,隱居山間,不問世事了。”
屋中之人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你也不要胡來,我的心裡實在是沒有你。休要做出糊塗事,誤了你自己的終身。”
看來這人是三劍震天南的馬震了。
他的雙眼裡滿是紅光,撕心裂肺的模樣讓全冠清想到了咆哮教主。
“我的終身如果沒有你,又有什麽用?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屋內幽幽歎息響起,好似洞簫嗚咽,令人回腸蕩氣。
“你又何必如此執迷不悟呢?”
車震已經陷入了自我感動當中。
“你不要再說了,如果沒有你,我活著也沒有什麽意義。”
車震也走了。
唯獨留下全冠清三觀盡碎。
不是吧?
四角戀?
嗯?
怎麽又有人來了?
當看到婁威鬼鬼祟祟地摸過來時,全冠清瞠目結舌。
你們點蒼派到底是有多缺女人?
師兄弟共同喜歡上一個女人也就算了,這父子爭女算怎麽回事?
不過婁威到底是年輕人,膽子就是大。
他沒有像三個長輩一樣,只是站在屋子外傾訴衷腸,而是徑自往屋子裡摸去。
結果剛進去,裡面就是一個劈裡啪啦的響動,還伴隨著婁威的慘叫聲。
“你是誰?”
女子開口怒喝,居然並不認識婁威。
婁威哼哼唧唧地反問。
“你又是誰?為何在我點蒼派禁地?”
話音剛落,慘叫聲又起,顯然是又遭到了刑虐。
“問你什麽就說什麽,否則就殺了你。”
屋中的女人似乎脾氣不大好,倒是嚇住了婁威。
“我是點蒼派掌門之子。”
“你就是婁威?”
女子似乎聽過他的名號,這一次倒是沒有出手。旋即屋內亮起了蠟燭,映出兩個人影。
可婁威的驚叫聲中居然帶著幾分消魂、迷醉。
“啊……全舵主,想不到你這麽美!”
樹頂上的全冠清莫名其妙,難道婁威發現自己了?
就算發現自己了,為何說自己美不美的?
哪個男人是用美來形容的?
隨即又聽到了婁威後面的話, 竟然頗有心神蕩漾的味道。
“為兄這才知道,原來全舵主真身如此。你為了救我,才這般裝扮的是嗎?全舵主,你放心,你不負我,我必不負你。”
什麽亂七八糟的?
沒等全冠清想明白呢,婁威的慘叫聲再次響起。
這次他更慘,竟然被人從屋子裡扔了出來,跌落在了池塘中,化身為了落湯雞。
可冰涼的池水也沒有讓他清醒過來。
他爬上岸後,儼然一副花癡樣。
“全舵主,我知道你害羞。不過沒關系,且等著看我的心意。”
說完,這家夥居然一臉幸福地去了。那扭扭捏捏的模樣,好像隨時都能發春一般。
今天晚上到底怎麽回事?
全冠清完全摸不著頭腦。
可屋內的人竟然找上了他。
“哼,這點蒼派上上下下真是太不像話了。”
話音未落,一道白影瞬間到了眼前,半空中一隻利爪扣向了他的面門。
全冠清一時疏忽大意,面巾居然被摘了下來。
他趕忙從樹上跳下來,準備逃之夭夭。
那道身影奇快無比,居然攔在了他的面前。
兩相照面,全冠清刹那間渾身血液凝結,如同見了鬼一般。
不是鬼!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就像照鏡子一樣。
鏡面的背後,自然是另一個自己。
可怕的是,那另一個自己,竟然一身女裝,此時正驚愕地看著他,顯然也對情況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