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霓還沒有從剛剛的爭吵中緩過勁來。

　她只是沒有開始那麽生氣，卻不代表她完全不生氣。可高子瑜並沒發現，以為她和以往每一次一樣，氣過就算了。

　迎著高家一家三口的目光，竇霓不想將傷疤再揭開，牽扯出一抹笑來。

　竇霓說，有病得治，拖著不是辦法，況且肚裡還有孩子呢。

　一家四口，三人讚成。

　王惠真還是不想不去，竟吼出了她知道大家都想勸她打掉孩子的話，說她已經去向神仙求過，許過願的。屬實讓人無語。

　不想要孩子的竇霓，很難理解，為什麽王惠真根本不具備條件，還要堅持生下孩子。就像竇霓也無法理解，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把養老和孩子掛鉤，為什麽要讓孩子去完成自己的心願，為什麽遺產非要讓孩子繼承……

　竇霓不想摻和高家的糾紛，免得自己又莫名其妙陷入其中。

　可竇霓不說話，高家父子覺得沒了支持也不吭聲。結果就是，王惠真自己不去，旁人不能綁著她去，眼見事情又要陷入僵局。

　高子瑜說:“媽，你有沒想過，萬一你現在這種情況，才是保不住娃娃的先兆呢。”

　王惠真罵:“呸，我就曉得你居心不良，你想要你自己的娃娃，不想要你兄弟姐妹！”

　話都說得到這份上，事情只能作罷，老高一張苦瓜臉拉得老長。

　半夜，孕婦們睡得酣暢，父子倆又齊聚陽台談心。

　高子瑜感慨，他一直覺得老高活得窩囊，可現在自己身臨其境，才曉得太不容易了，老高才是為了這個家付出最多的人。

　老高也覺得自己挺難的，追憶往昔，好幾次差點想離婚，但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就好王惠真這口，痛並快樂著，離了又舍不得。

　從小到大，父子倆除了小時候指導作業，就沒說到今天這麽多話。也從沒有一天，說起話來，沒了輩分區別，如此和諧。

　高子瑜對如今的形勢打了個總結:“都是當爸爸的，哎！”

　老高提醒:“你媽肚裡的，你都得喊弟弟，你當哪個爸爸?”

　高子瑜說:“得，我喊他弟弟，我兒喊他叔父。”如果按照一些地方的習俗，可能也叫二爸。

　兩個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個要喊另一個二爸，高子瑜以前只在年代劇和古裝劇上才看到過，沒想到現在真真切切發生在他身上。

　他既覺得有趣，也覺得擔心，因為這樣的有趣無時無刻在提醒他，家裡添人，一添便添了兩個！

　老高很認真的提起住處問題來，兩個孕婦生了孩子，暫且還能住在一起。可等孩子長大之後，家裡一套二的房子肯定是不夠住的。但如果要買房子，家裡只有十幾萬存款，湊不齊首付。而且，養孩子還要花奶粉錢，攢學費，防止生病，有各種各樣的開銷，一來二去，買房更就遙遙無期。

　老高說這些話的目的，是在告誡高子瑜不能再任性了。

　高子瑜說，他知道竇霓壓力很大，他在努力，可公司晉升需要時間，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即便他心裡再著急，也只能慢慢來。

　竇霓晚上腳抽筋，一看高子瑜不在身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燈光，看到高子瑜和老高在陽台上聊天，把父子倆前半截談笑的話都聽了進去，卻沒聽見後頭為以後做打算的內容，悄悄回到床上。

　竇霓也想到了，兩個孩子都是花錢的地方，甚至還想到沒有地方住，沒有衣服穿……她覺得，既然那麽難，就不應該再要孩子，增加負擔。

　人生短短幾年，已經要吃很多苦，為什麽不讓自己過的輕松一些。

　次日一早，看到家裡費盡心思準備的早餐，竇霓沒了以往的溫馨感覺，隻覺得，這些都是在為本來就不算太過寬裕的經濟，增加負擔而已。

　吃過早飯，竇霓忙不迭出門找李思思，一刻都不想待在家中。她松了一次口，就變得被動，要不停的一直退讓，高家人提到孩子她也不能反駁，隻好躲出去。

　高子瑜接了私活兒不打算跟去，就連竇霓主動問他去不去，他也要留在家中。

　竇霓臨走前，高子瑜還囑咐:“玩的開心點，放心，我在家賺奶粉錢，哪裡都不去，等你回來。”

　竇霓寧願高子瑜去做點什麽，不要把目光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就像以前，她出去找李思思吃吃飯，高子瑜和一幫哥們兒聊聊天，大家互不干涉過得很自在，偶爾在一起看看電影逛逛街，甜蜜也沒見得少。

　竇霓想說的很多，出口只有一句:“思思要給我慶祝，我可能晚點回來。”

　如果可以不回來，當然更好，只要能找到適當的理由，又不會造成夫妻吵架，竇霓想，她一定會這麽做。

　竇霓打電話確認李思思在家，立即打車前去。到了之後，李思思還在睡覺，開了門又躺回床上，讓竇霓也再歇會兒。

　孕婦的身子，說困就困，竇霓一沾床，隻覺得眼皮子開始打架。

　李思思牽過她的手臂，像抱抱枕一樣，把頭擱在竇霓的頸窩裡，卻閉著眼說:“你肯定是又不開心了，每次不開心都朝我這兒跑，不曉得的，肯定以為我才是你奸夫。”

　竇霓閉著眼歎:“沒升職之前想升職，升了職，高興也不過兩分鍾。 你說，他怎個就那麽厲害，就一次沒戴套，我就懷起了。要是沒懷上，就沒這麽多破事了。”

　李思思的頭拱了拱，嘟囔:“不扯這個，你家扯不清楚，睡，睡清醒再說，你一開口我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竇霓也不想去想了。

　她不想要孩子，高子瑜想要。她想搬家，王惠真不許。她想流產，又需要人陪……

　“對了。”竇霓說，“要不，今天不慶祝了，你陪我去做手術吧。”

　李思思驟然坐起來:“我不同意！”

　竇霓笑她:“我又沒懷你的，你有啥子不同意的?你前段時間還支持我呢。”

　李思思現在想通了，男人可以不要，孩子必須生。

　人老了總得有個伴，不要男人，就只能要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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