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霓原本以為陳茉接下來會指點她工作，說說公司安排，或者訓她幾句，可是都沒有。

　吃過飯之後，兩人一起收拾了餐盒，便在廚房榨果汁，然後去陽台發呆。

　陳茉不想和竇霓聊工作，說太累了，過節日就應該有過節日的樣子，別聊掃興的工作。

　這打亂了竇霓對陳茉的認知，還以為陳茉就是個鐵面無私的女強人。

　陳茉卻出乎意料的承認，女強人什麽的都是假的，再強的人也會需要溫暖和休息。至於她為什麽選竇霓，也是因為竇霓送她去醫院，知道她流產，她不用隱藏想為人母的普通願望。

　陳茉見過太多表面說著奉承話，私底下巴不得看熱鬧的人，其中還包括仇人，巴不得追上門來，看著她倒霉，也不知道說的誰。

　竇霓認為陳茉想得多，可陳茉親耳在廁所裡聽過，有同事私下裡，說她是隻下不出蛋的老母雞。竇霓自己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無法反駁。

　女人年紀大了不結婚，總有人莫名其妙的有意見，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好像不婚不孕就成了異類，不管事業再成功，都抵消不了生下來就作為女人的標簽。所以，女人總要更努力一點，因為一旦退了，就要甘心嫁人，甘心當媽，按照古往今來設定好的樣子去生活。

　竇霓想消除陳茉對她懷孕的疑慮，便說她可能是女人中的異類。

　誰知道，陳茉想表達的，根本不是獨立女性的價值觀。

　在陳茉眼裡，都是女人，有沒不同品種，根本沒有種類之分。認為自己是異類，就把自己隔出去了，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日子還得繼續過。

　竇霓覺得，陳茉一定是受了離婚和流產的刺激，才會找她來說這些話。

　陳茉說，結婚和生孩子是自然法則，不是別人強加的義務，而是女人獨有的權利。

　女人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結婚的人，享受愛情和婚姻，選擇自己覺得值得的人為他生孩子。這是享受的過程，而不是負擔，所以她並不認為被人催生催婚有什麽不對。

　整個下午，陳茉都在感慨，聽別人說婚姻不好就拒絕結婚，聽別人說生孩子辛苦就不生，很傻。

　自己的人生，自己說了才算，不管好壞都是自己做出的選擇。

　那些把痛苦和不滿肆意傾斜出來的人，自己照樣過日子。可她們開心快樂的時候，被影響的人看不到，最後因為錯誤的選擇，丟掉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過不一樣的人生，讓原本順利的人生充滿了坎坷和波折。

　竇霓聽出來，陳茉似乎在感慨自己的命運，並不是對她說教。

　按理說，陳茉感慨女人應該盡早決定婚姻生子，這時候竇霓坦白懷孕，可能會得到陳茉的支持，隱患就解除了一半。

　可面對工作一絲不苟的陳茉，竇霓實在無法肯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連陳茉自己主動說了想生孩子，後半輩子有個伴，竇霓還是閉口不言，沒透露自己懷孕的事情，隻讓陳茉好好保養身體，爭取早點要個孩子。

　陳茉面色雖然僵了一瞬，還是接受了竇霓的祝福。

　竇霓這才反應過來，陳茉家裡看不見男式用品，就連門口鞋櫃也空落落的。

　離婚了，和誰生孩子呢……

　這場談話，到底還是觸動了竇霓的心，她回想為什麽不想生孩子的原因。怕痛當然是其中一點，和喬秀蓮的矛盾也是一點。另外的，關於養孩子多麽難，要花多少錢，會承受多麽大的壓力和失去多少自由，都是雞娃牛蛙們的家長說的。

　現在她回想起來，那些什麽奧數、美術……反而像家長們的財富炫耀。娃沒雞出多少，錢都流於表面了，就像出去穿名牌不用解釋自己有錢一樣。

　正如陳茉說的，別人過了那一關，即便抱怨後悔，但該有的都有了。誰知道他們多年以後，會不會因為如今承受的壓力而誇誇其談，把自己今天的辛苦變成明天的談資。

　她呢，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過了最後期限，沒得選了。

　這感覺像被人坑了似的。

　再看如今的困難，也不是真的一點都不能解決。

　買房子已經提上了議程，她只要坐穩總監職位，年薪加上年終獎能有三十萬，老高和高子瑜還在賺錢呢。家裡節約一點，兩年也能湊出個小套二的首付，並非遙不可及。等搬出去，她頭疼的王惠真也就不是問題了。

　至於總監位置，她相信，只要她做出成績來，那麽想生孩子的陳茉一定會幫她說話，她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她至少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可以和ricky耗。

　竇霓突然有了信心，覺得日子也不是那麽難熬，推開門心情很好，卻又面對愁眉苦臉的王惠真。

　王惠真想開網店，讓高子瑜幫她弄。這倒不是難事，可今天有人在網上下單前講價，一朵玫瑰花30，被砍到20塊。王惠真當然不願意，說一朵花少賺10塊，這一把有99朵的，那豈不是要少賺一千塊。可對方沒再回話，打擊了王惠真的信心。

　老高和高子瑜都在勸，說現在賺錢本來就不容易。像老高，一單外賣賺不了兩三塊。高子瑜那個腦力活兒，淘神費力的，另當別論。

　王惠真舉著被戳了兩個血洞的手指， 意思自己還流血了。

　竇霓說:“媽，你就當混混時間，能賺就賺，沒有就算了。這不家裡還三個人賺錢嘛。”

　王惠真沒再說什麽。

　老高哈欠連連，準備吃了晚飯再出門跑外賣，吃了飯定了鬧鍾，休息了半個小時。

　王惠真始終悶悶不樂。竇霓建議王惠真出些新花樣，從網上找樣子學，又建議高子瑜做了一張圖，說明手工製作，給王惠真的手部拍了視頻特寫。

　王惠真看到了希望，又恢復了笑意，對啊高子瑜說:“你學著點，你看，你就沒霓霓能乾。”

　高子瑜說:“媽，她再能乾也是我老婆，家裡大事當然都她說了算，有啥子問題蠻?”

　“那小事呢，小事你也做不好。”

　高子瑜不說話了。　　18734/1056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