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霓說，最近比較忙，晚上她可能另有安排。實際上，只是不想喬秀蓮晚了回家難對老徐交代。

　但喬秀蓮好似懂她的心意，說，小徐兩口子也要上班，老徐自己會處理，她能待到午飯過後，把晚餐給竇霓準備好才回家。

　竇霓便知道，喬秀蓮是和老徐商量過才來的。

　她說不清心中滋味，看向喬秀蓮青筋暴起的手，突然想到妊娠油。

　李思思說，有的女人生了孩子，妊娠油也可能不會太過明顯，這要看遺傳。

　如果喬秀蓮很嚴重，她也會。

　小時候的記憶模糊不清，長大之後，母女倆又沒在一起住，竇霓根本記不得。換句話說，有幾個孩子能記得自己在媽媽肚子上造成的斑駁裂痕，那充滿花紋的皮膚被漂亮衣服一遮，就能掩蓋所有醜陋的真相，讓眼前只剩下美好。

　竇霓折回房間塗了妊娠油才出門。

　高子瑜將一切看在眼中，很想問，竇霓在乎肚子上被撐開妊娠紋，是不是也因此介意生孩子，又起了流產的心思。

　上班路上，高子瑜問:“塗這個有用嗎?”

　竇霓說:“塗了總比不塗好，萬一有用呢。”

　高子瑜說:“你啥子樣子我都喜歡。”

　竇霓不信:“要我真披頭散發，眼屎巴撒，牙縫裡夾片菜葉子，你能喜歡?”

　不等高子瑜回答，身邊一起擠公交的人笑了，高子瑜瞪他一眼，衝著竇霓嘿嘿笑:“那我幫你打整不就好了。”

　二環高架不用等紅燈，隻用十幾分鍾便到了地鐵，為了防止在地鐵上遇到同事，兩人必須分開。等車時候，高子瑜還在對竇霓眨眼睛，可上了車，卻遇到小黑，再笑不出來了。

　小黑說，今天他的車限號，他爸也要用車，上班時間的網約車不好打，所以才來擠地鐵。他之所以這麽積極，是因為ricky要做一件大事，他得按時到場撐場面。

　高子瑜的心又緊了起來，卻挪不出空來向竇霓打小報告。到站下車，竇霓也走了下來，小黑拉著高子瑜跟在竇霓身後，又開始說竇霓的壞話。他說，現在大家都知道，竇霓是張經理的情人，這種女人不自愛，公司好多人都蠢蠢欲動呢。

　高子瑜悶頭往前走，小黑緊跟在身邊，路過竇霓的時候，還嗤笑了一聲。高子瑜心裡難受極了，卻不能對小黑發火。他現在很後悔，他如果不來公司上班，不知道可能就不會這麽難受。但如果不來，他更不知道竇霓做了什麽，面臨什麽。

　帶著這種煎熬的心情進了電梯，竇霓見小黑愣了一瞬，還是站了進來。小黑碰高子瑜的胳膊，讓高子瑜看竇霓的穿著。

　高子瑜火道，“別碰我！”說完發覺不對勁，又說，“我隻喜歡女的，活的。”

　所有人都看向小黑，眼神怪異極了。

　但高子瑜認為，這至少沒有暴露他的立場，並且還維護了竇霓。

　竇霓很少在公司穿運動裝，大家一眼就看出她買了新衣服。樂月和幾個好奇的女同事上前詢問，都覺得這樣穿起來好看。

　竇霓解釋，以前覺得運動裝在職場不嚴謹，可周末和閨蜜去逛街試了運動裝，才覺得真香。寬松舒適，加在小西裝外套裡，也不顯得別扭。突然一個生過孩子的同事湊到竇霓身邊聞了聞，說有迷迭香和天竺葵的味道，這味道她很熟悉，就是妊娠油嘛！

　樂月一愣，幫腔道:“我曉得，有一種香水也是這個味道。”

　香水太多了，誰也不知道真假，可偏偏有人追究品牌，說想買。竇霓只能推說是別人送的，自己拿來用也沒注意。但這顯然很不符合一般人的習慣，禮物除非是不重要的人送的，否則一定會看品牌方便禮尚往來。

　眼見要穿幫，樂月說:“嘿，你們幾個，等於用味道都要和霓霓姐用一樣的?不至於吧。”

　被樂月一打岔，話題也就沒繼續下去，竇霓暗自松了一口氣。這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高子瑜偷偷去廁所給竇霓通風報信，說ricky準備了大招對付她。

　竇霓一上午都很忐忑，給ricky和向啟峰開會時候暗自關注ricky的舉動，看不出異樣。一直到下午，謎底才揭開了，ricky要自己經手項目，對竇霓隻匯報進度。這等於竇霓這個領導只有知情權，沒有乾預權，這讓竇霓很不能理解。這等於把她這個總監架空了，和以前當組長差別不大，不過是職位高了一些。

　陳茉說，她和股東周旋了一上午，這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結果。不然，按照股東的意思，還要找一個主管來管事，竇霓的日子更不好過。歸根結底，公司在發展過程中，可能出現各種變故，這時候現金流一定不能出現任何狀況，那與ricky聯通一氣的股東也是看中了這個時機提出要求，陳茉不得不讓步。

　但用陳茉的話來說，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只要重慶的分公司能順利運行，最多等半年。因為老黎本來是重慶人，李總經理又過去親自指導工作，分公司的業務開展很順利。

　別人能等半年，可竇霓等不了。半年以後，她就該回家生孩子了。

　按說這樣得過且過，拿著高薪，工作還少了，大部分人都應該沒意見，可竇霓不覺得這是好事。她很難相信她能在生完孩子後，再回到總監的位置。就像無數電視劇裡演過的一樣，僅僅半年，她可能會被飛速發展的公司邊緣化，曾經屬於她的位置上有了別人，這對簽下五年承諾書卻已經奮鬥了四年的她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她隨時都能被替代，並不是那麽重要。

　有退路是一碼事，被取代又是另外一碼事，竇霓為此悶悶不樂。ricky得到通知以後，和組員開會，竇霓沒有理由去旁聽，便坐在位置上發呆，一時無所事事。

　樂月卻來問:“霓霓姐，你該不會真懷孕了吧?”

　竇霓問:“我像嗎?”

　樂月笑:“還沒顯懷，不像。”

　意思是，顯懷就能看出來了唄。

　竇霓覺得日子更加難熬了。

　李思思很難相信，一向積極上進的竇霓和身材、職位杠上了。以前，竇霓隻當組長的時候，被主管天天罵的狗血淋漓還活的樂滋滋的，當上總監，反而愁眉苦臉的操心，再找不出以前那種勁頭了。

　難道只是因為懷上了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