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所那些大頭兵不太講規矩。”
見奚裡似乎還聽不懂,嶽鍾只能再次解釋道。
聞言,奚裡眼中閃過一抹了然之色,嶽鍾這是怕他被那些大頭兵當替死鬼了啊。
現在大梁的貪汙腐敗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各種喝兵血的伎倆層出不窮,所有衛所的大頭兵早已經成了軍官將領們不要錢的奴仆,這些大頭兵平日裡的生活艱苦無比,如今好不容易出來平一次叛亂,手中有了權力,自然得四處搜刮。
當然了,這不是說嶽鍾就有多關心他,而是因為他們這些劊子手屬於比較珍貴的耗材。如今越慶府中能夠上法場的就他和胡三了,若是他和胡三出了事,那麽府尊要麽暫停法場的斬首,要麽讓劉濂出手,但劉濂這種能夠在法場上活了四年的人物,府尊肯定不會把劉濂浪費在這種普通事情上。
因為劊子手也是有禁忌的,那就是砍頭不過百,砍頭一旦過百,那麽就會有劫難,這是胡三跟他說的,至於是什麽劫難,胡三也說不清楚,但府尊絕對不會將劉濂浪費在一些普通事情上,所以到時候在找不到新的劊子手前,法場只能停下來了。
而嶽鍾作為府尊的幕僚,是府尊請來幫他排憂解難的,要是他們出事的話,嶽鍾肯定少不了被府尊苛責。
“嶽大哥放心,我不會離開府城的。”
想歸想,奚裡還是點頭說道,反正他最近也沒有出城的想法。
“那就好。”
聞言,嶽鍾笑了笑,隨後便離開了。
看著嶽鍾離去的背影,奚裡不禁搖了搖頭,然後朝著衙門外走去,劊子手果然不太受歡迎,這正事一說完,嶽鍾連跟他客套幾句都不願意。
…
時間一天天過去,因為衙門始終找不到適合的日子,所以法場也沒有開啟,奚裡再次過了一個月的平靜生活,唯一的改變就是和隔壁的狐妖一家熟悉了不少。
而因為城外的叛亂,眾多衛所兵馬在城外興風作浪,許多當地的鄉紳都被敲詐勒索,很多消息靈通的商人都避開了越慶城,城外的農民也不敢進城販賣蔬果,整座越慶城也變得冷清了很多。
………
烈日下,法場外人頭湧動,時隔兩個多月,法場再次開啟,本就沒有多少娛樂項目的百姓們自然紛紛被吸引過來看熱鬧。
棚子中,奚裡和胡三兩人手中拿著鬼頭刀,眼睛看向不遠處一整排的囚車,時隔兩個月,結果一來就是十四個犯人,奚裡兩人神色有點陰沉,畢竟這殺的人越多,出事的可能就越大。
“走吧。”
這時候,胡三開口說道,然後提著鬼頭刀朝行刑台走去,見狀,奚裡也緊隨其後。
奚裡剛剛站好,兩個士卒押著一個中年婦女來到奚裡的面前,然後一腳將中年婦女踢跪了下去。
“午時已到,斬!”
這時候,涼亭中,監斬官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奚裡伸手將插在中年婦女背上的候斬牌拿了下來,然後神色嚴肅道:“一刀落下,生死兩別,過午斬首,回天絕路!”
手起刀落,人頭飛起!
同時大量的畫面也湧入了奚裡的腦海,不過奚裡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輕易便消化了這些畫面。
很快,衙役便將第二個犯人押了上來,犯人是一個滿臉麻子的中年男子。
刀落,頭飛!
第三個犯人則是五十歲左右的老嫗,同樣是一刀結束。
第四個犯人是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魁梧大漢,身上也有很濃鬱的血腥味,可惜上了法場,再凶悍也只是伸頭一刀罷了。
第五個犯人是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男子,屬於扔到人群裡很難再找出來那種,可惜在法場上,再平平無奇也很引人注目。
第六個犯人是一個氣質儒雅的年輕人,從氣質上來看,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只是不知道是怎麽弄到上法場的境地的。
第七個犯人則是一個雙眼無神的年輕男子,男子身上血痕斑斑,甚至還有烙鐵留下的烙痕,顯然是經過嚴刑逼供的。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奚裡也同樣是束手無策的,因為在法場上,就算對方真的是冤枉的,他也沒有辦法,除了讓對方走得更痛快一點,他什麽都做不到。
因為就算他不殺,胡三也會出手,而且他說不定還得給對方陪葬,畢竟他和衙門簽的是十年的賣身契,哪怕沒有賣身契,衙門想要殺他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
回到自己的宅子後,奚裡便整理起了腦海中的記憶,經過一個時辰的整理,奚裡終於將七人的記憶整理完畢。
那個滿臉麻子的中年男子和那個平平無奇的男子是一對搭檔,兩人是人販子,按大梁律,拐販人口是死罪,那個魁梧大漢則是強盜,三人在七人中是最平平無奇的。
第一個被斬首的中年婦女和那個老嫗則是一對母女,兩人都是神婆,不過兩人並沒有什麽真本事,全靠一張嘴忽悠,因為兩人所在的村子最近幾年經常河道泛濫,時常淹沒田地,導致糧食減產。
兩人為了錢財,忽悠村民是河神發怒,要舉行人祭,平息河神怒火,只是在舉行了人祭的時候被當地衙門抓了個正著,大梁對於這種邪祭向來是有殺錯無放過的,於是母女兩人就雙雙上了法場。
最為特殊的則是另外兩人,這兩人是一個月前湖前縣叛亂的領頭人,或許這不應該說是叛亂,應該說是官逼民反,那個氣質儒雅的年輕人如他所料的一樣,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年輕人叫蔣秀傑,家裡本有良田上千畝,店鋪數十家,是湖前縣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他也早早考上了秀才,是名揚湖前縣的神童,可是一年前,新的縣官上任,蔣家迎來了滅頂之災。
新的縣官羅藻是個貪婪無度的貪官,剛剛上任就將湖前縣大大小小的鄉紳大戶統統敲詐了一遍, 可是搜刮到的錢財依舊無法滿足羅藻的胃口,後來羅藻盯上了蔣家,再加上蔣家在縣裡的對頭和羅藻勾結在一起,於是蔣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中。
都說破家的知縣,滅門的知府,僅僅半年的時間,蔣秀傑的秀才功名便被削去,父親也被活活氣死,母親也因為憂憤而病倒,過了兩個月便也死了,可以說是頃刻間家破人亡。
後來蔣秀傑惡從膽邊生,將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盡數換成了銀子,召集了大批亡命徒,直接衝擊衙門,殺了羅藻。
當然了,正所謂書生造反,十年不成,蔣秀傑能夠從一個文弱書生突然變成拎刀造反的反賊,自然是有人在背後支持的,畢竟沒人支持的話,蔣秀傑一個文弱書生去哪裡招那麽多亡命徒,而且還敢衝擊衙門斬殺縣令。
而支持蔣秀傑的人就是那個被嚴刑逼供的年輕男子,這人是個死士,連真正的名字都沒有,只有一個代號,而他背後的主人是誰,哪怕奚裡翻遍對方的記憶也找不到絲毫線索,他支持蔣秀傑的原因是想要把蔣秀傑扶持草頭王,徹底攪亂大梁這攤渾水。
不過對於這種事情,奚裡也不太在意,畢竟每到王朝末年,總有各種各樣的野心家想要謀劃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這天下誰坐都行,反正也影響不了他。
奚裡真正關心的是,他從那個死士的腦海裡找到了對方留下來的寶藏,其中至少有數十兩黃金和上千兩銀子,還有數件鎧甲和兵器,這是那個死士支持蔣秀傑成為草頭王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