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栗猛吞下那酸臭撲鼻的泥丸,袁昊自己都惡心了。惡狠狠剜了一眼袁昊之後,栗猛轉身走了。
“小昊,我們還是走吧。”一直沒有說話的田蚡,忽然間開口了。
“為什麽?”袁昊很是奇怪,被栗猛那樣欺負,居然也沒見田蚡還嘴。
身為廷尉署郎官,田蚡平日裡還是比較跋扈的。能讓他裝鵪鶉,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栗猛惹不起。
“家姐在宮中被封為美人,而栗猛的家姐栗姬則是貴妃。
今日我們這樣欺辱了栗猛,難保栗姬不會在宮中為難家姐。
我知道,今天有些窩囊。可……可我田家,論起家世來,遠不及栗家。”
袁昊點了點頭,朝廷從來都是前朝連著后宮。大漢每個有頭有臉的家族,都會將自家女兒送進皇宮。
而女兒們在皇宮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也取決於母家勢力的強弱。
李當戶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
“栗猛的鐵拳的確厲害,對了小昊,你是怎麽弄傷他的?”
“這個!”袁昊把帶針的頂針扔給李當戶。
“就這個?”李當戶拿著看了好一會兒,還試著戴在手指頭上。
“針上淬了麻藥,不過效力不是很強,只能麻一會兒。”
“這上面沒有毒?”
“沒有!”袁昊實話實說。
這麻藥的方子還是一個論壇上偶然看見的,在山中采了草藥之後,用豬和猴子做過實驗,藥力實在不怎麽樣。
需要用很大劑量,才能讓人這麽大的動物昏迷。而且,只是昏迷三五分鍾就會醒來。
以銀針上的藥量,至多只能讓手臂酸麻一會兒而已。
哥仨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身後兩名東胡女,各自挽著一個小小的包袱亦步亦趨的跟著。
身在百花樓,不知道哪天被哪個貴人看中帶回家。
命好的,會來事兒的,還能在家裡當一房妾室。
命不好的,玩過幾天之後,就會被扔進歌姬堆裡面。隨意被指派給府裡面的下人,若是有客到,還要服侍客人。
若是命再不好一點兒,遇到一個善妒的主母,那會更加悲慘。
城外亂葬崗裡面,時常會有豔屍出現。
沒人會管一個歌姬的死活,官府也沒那個閑工夫。
主家男人,也只會繼續買歌姬回來,就好像買隻貓買條狗。
路過門口的時候,發現鄧通還在。
見哥仨出來,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
都是可憐人,袁昊也沒說什麽。
田蚡在長安的家,很是能體現他的地位。
兩進的宅子,院子很小。門口甚至連個石獅子都沒有!
全家只有一妻一妾,三個婢女,以及一個老仆。
這就是身為廷尉署郎官田蚡的全部家人。
小門小戶,標準的小門小戶。
雖然家裡有個姐姐在宮裡當美人,而且還生了皇子封為膠東王,可田家在長安城裡,還是屬於小門小戶。
頂多,就是有些背景的小門小戶。
經過栗猛的事情,哥仨都沒啥心情,尤其李當戶還被打傷了。
袁昊檢查過李當戶的雙臂,手臂上青紫了好大一片,隱隱約約還能看到拳頭的印記。
栗猛鐵拳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
找來銀針,幫著李當戶放過瘀血。又吩咐東胡女服侍他睡覺,袁昊回到自己的屋子裡。
鄧通正在乾飯,他似乎不是在吃,而是在往嘴裡面倒。
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人十天前還是大漢頂級富豪。
果然,權力得來的財富,需要權利來保護才行。
若是沒有權利保護,財富越多就像是越肥的豬。多到鄧通這個地步,就可以出欄了。
給鄧通倒了一杯水推了過去:“慢些吃,好容易活命,再噎死了不值當。”
“五天,我五天沒吃飯了。滿長安,沒人肯給我一口飯吃。就算是平日裡受過我恩惠的人,也在一邊冷眼旁觀。
餓極了,我連街上的馬糞都偷偷吃了。”吃完最後一粒麥米飯,鄧通放下了碗筷。
婢女收走了碗筷,袁昊覺得沒有洗的必要了,比狗舔過的都要乾淨。
“呃……!”鄧通大大的打了一個飽嗝。
“我是廷尉署的臥底,來監視你的。”飽嗝之後,鄧通就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啥?”袁昊震驚於鄧通的坦誠,現在……臥底都這麽……這麽沒有職業操守?
“我快餓死的時候,郅都找到了我。給了我點吃的,讓我來監視你。”鄧通一口一口的吸溜著熱水。
“郅都……!廷尉署!派你來監視我,也就是說你是細作,那你為啥要告訴我?”
袁昊怎麽也沒想明白,鄧通為毛會這樣坦誠。
“因為我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只能靠著你!”
“靠著我……!你兒子可是因我而死的。”袁昊永遠忘不了,豬頭兄腦袋泡在髒水坑裡,眼睛看著天的模樣。
那可是妥妥的死不瞑目!
“那不是我兒子!”鄧通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
“啥?”袁昊再次懵逼。
“他是我抱養的,從小養在家裡驕縱他,順著他,寵著他,就是為了那一刀。”
我操!怪不得喂那麽肥,原來是真的在當豬來養。
“一切都要從先帝背上長了濃瘡開始說起!
那時候我剛剛獲得先帝信賴,時常陪伴在先帝左右。
為了表忠心,我便用嘴去吸吮陛下背上的濃瘡。”
我操!用嘴去吸吮濃瘡,您還真下得去嘴。
袁昊覺得,真下得去嘴的,都是狠人。
“果然先帝感動了,說我乃是他的至親之人。
我那時候不知道為啥腦子一抽,說太子才是先帝至親之人。
然後……然後太子便不得不去吸吮先帝背上的濃瘡!”
我操!
“太子,也就是現在的陛下真的吸了?”袁昊瞪大了眼睛,這鄧通是多麽的想不開,給自己挖了這麽大個坑。
一個足夠把他全家埋進去的大坑,怪不得他要弄個假兒子擋刀。
“吸了,只不過剛剛吸了一口就嘔吐不止,被先帝喝罵了出去。
我看到太子回頭看我的眼神兒,我就知道完蛋了。
三個月前,先帝崩殂。陛下登基,我就知道我死定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所以……!”
“所以我只能想辦法,保住自己的老命。
得知皇帝連續兩天去與你盤恆,我就知道這是個好機會。”
“所以,你就指使你那假兒子去皇莊。所以,第二天你拎著他的人頭來賠罪。
所以,你就泄露了陛下的真正身份?”
“呵呵!我這麽乾,陛下一時憤怒會抄我家,關我坐牢,卻不會殺我。
因為我沒有犯下必死的罪過!
可若是再拖延下去,郅都他們羅織罪名之下,別說想活,想痛痛快快死都難。”
“你在賭!”
“呵呵!現在我能坐在這裡吃飯,就代表我賭贏了。”
鄧通齜牙一樂,手摘下胡子上的一粒麥米飯送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