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聚集的人群回了家，又攙扶著老阿爺進了宅子。

　　“以前老漢真的是吃屎迷了心竅，居然挑動莊子裡的人與主家作對。老漢該死，老漢該死啊！”

　　剛剛坐下，老阿爺再次痛哭流涕。

　　“老阿爺，您這是怎麽了?”

　　袁昊有些鬧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麽讓老漢轉變這麽大，難道說自己抗擊山賊爆發出的王霸之氣?

　　“昨天晚上，若不是主家讓人讓人喊著我們進大宅。老漢和莊子裡的人，全都……！

　　哎……！老漢四歲為奴，那時候還是大秦的天下。

　　後來，楚軍進了關中。那個亂哦！滿關中都是亂兵，根本分不清楚哪裡是兵哪裡是匪。

　　那時候的主家，根本不管莊戶的死活。

　　山賊來了！主家把塢堡大門一關，任憑我們這些莊戶被賊人禍害。

　　俺哥那時候才八歲，只是跑的慢了，被人一刀削掉了半個腦袋。

　　我是親眼看見，他在地上抽抽著，身子下面淌了一大灘的血。

　　昨天主家居然開放了大宅，讓我們這些苦哈哈進宅子裡躲避賊人。

　　就這一條，老漢就覺得您這主家做的比別的主家強得多。”

　　原來是這樣，老阿爺是感激昨天自己開放大宅，讓莊戶們躲避。

　　“老阿爺，原先這裡有塢堡?”袁昊忽然間問道。

　　“有，雍王的時候給拆了。那時候雍王說，私人不得築堡。”

　　“雍……”袁昊很快明白過來，所謂雍王就是章邯。項羽曾經把關中之地，封給了章邯。

　　只不過章邯統治的時間很短，然後就被暗度陳倉的劉邦趕走。

　　“主家，您也別怪老漢。老漢這是餓怕了！

　　您是不知道，秦末那個亂勁兒。關中打來打去的，今天來一隊兵，明天來一隊兵。

　　只要過兵就搶糧食，咱這莊戶人活不下去啊。

　　老漢從懂事起就挨餓，這活了幾十年沒有一年不挨餓的。老漢小時候的夥伴，有一大半都是餓死的。

　　如今，跟老漢平輩的是一個都不剩了。

　　最難的時候，就是雍王的時候。家裡遭了兵災，可官府還是要收賦稅。

　　那年……餓怕了……餓的連死人都沒的吃了。

　　菜人！菜人您聽說過嗎?”

　　“菜……！真有菜人?”袁昊僵在原地，倒是在歷史書上見過記載。可他對菜人沒有什麽真實的感受，心裡總覺得那是史書上在亂寫。

　　除非有特殊癖好，人應該不會願意吃人。

　　又不是大軍圍城，山林裡面隨便弄些野菜，河裡面撈點魚。

　　甚至在草叢裡面抓蝗蟲，應該吃飽肚子沒問題吧……！

　　“呵呵！”老阿爺一聲慘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俺娘就是菜人！”

　　“啊！”袁昊大吃一驚。

　　“亂兵搶走了糧食，雍王又逼著繳賦稅，偏偏老天爺又不下雨。俺耶耶被逼的沒辦法，只是跟稅吏頂了兩句，就被稅吏活活打死了。

　　打死了耶耶還不算，還把家裡的種糧都搶走了。稅吏走了兩天，家裡徹底揭不開鍋了。

　　您是不知道那個慘勁兒啊，草根樹皮都挖著吃完了。

　　俺和弟弟妹妹被餓的直嚎！那是真餓啊，肚子裡面火燒火燎的。

　　後來有一天，俺娘一大清早就走了。到了晌午的時候，背了一口袋糧食回來。

　　一百多斤糧食啊，也不知道俺娘是怎麽背回來的。

　　俺娘摟著俺說，讓俺照顧好弟妹，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

　　後來鄰家二嘎說，俺娘去了市集上自賣菜人。

　　俺聽了，就往市集上跑。

　　可跑到市集上……跑到市集上……俺只看到了被剁成好幾塊的娘被個人屠發賣。

　　俺……俺……”老阿爺掩著臉，淚水不斷順著指縫往下淌。

　　袁昊震驚了！

　　以前聽說菜人，不過是歷史書上的一段文字。

　　老阿爺的話，給了袁昊足夠的心靈震撼。原來歷史書上的文字，居然如此慘烈。

　　“老阿爺！別說了，我保證今後您和您的子孫，都能吃飽穿暖。這主家對你的承諾！”袁昊拉住老阿爺的手，陪著老阿爺一起流淚。

　　總是聽新聞聯播說，我們的民族是一個苦難的民族。以前總以為新聞聯播沒一句真話……

　　“好！好！老漢認定了，您是個好主家。今後葛碑這地方，誰若是不聽您的話，老漢就去打殺了他。”

　　人上了年歲不能太激動，袁昊趕忙讓人把老阿爺送進了雅室，還專門找來了漁老陪著。

　　老年人，總是和老年人有合適的話題。

　　劉勝蹲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根樹枝胡亂劃拉。

　　“怎了?”火柱湊過來，遞給劉勝一個大大的包子。

　　“不吃！”劉勝搖了搖頭。

　　“沒事兒，師父沒看著。 知道你在減肥，可是餓的時間長了對腸胃不好。吃吧！”火柱繼續遞了遞手裡的包子。

　　“長安周邊都窮成這樣，那我的封地豈不是更窮?你說，我的封地會不會出現易子而食，又或者菜人的事情。”

　　劉勝把下巴搭在膝蓋上，一副鬱悶到極點的模樣。

　　“嗯！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其實我從小到大也沒離開過長安。

　　如果不是你爹把我們從皇莊拉出來，說不定我們這輩子連皇莊都出不去。

　　師父說，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災年才有。好像也沒聽說你的封地鬧什麽災荒！這種事情，得問問你的屬官才知道，問我們問錯了人。”

　　火柱大大咬了一口包子，一邊吃一邊吧唧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屬官根本不聽我的。大漢恐怕沒有我這麽窩囊的王爺了！”

　　“有王爺當，還不滿足?你瞧瞧咱們大漢，一共才多少個王爺?

　　屬官不聽你的，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加冠。只有加冠之後去了封地，屬官才真的是你的屬官。

　　現在哪個屬官敢聽你的，估計明年墳頭草都一尺高了。

　　讓你聽到那些慘事也好，至少你會對封地百姓好一些。”

　　“那是，我一定會對封地百姓好的。我一定要做大漢最好的王！跟師傅一樣，要封地的百姓有飯吃，有衣服穿。

　　我有些餓了！包子還有沒！”

　　“沒了！都吃了。”

　　“給我留一口會死啊！”

　　“再掐就掐死了！”火柱推開劉勝掐他脖子的手，一溜煙跑向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