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三軍戰力未損,但是糧草卻得不到保證——就食於齊國?可是齊國南部諸城的糧庫已經統統被熊午良搬空了。
一萬楚軍,已成孤軍之勢。
想再獲得糧食,只能往北繼續打,打穆陵關!
但是,這樣風險極大。
穆陵關好歹是一座雄關,又是拱衛齊國王都的咽喉要地,齊王田辟疆必然會殊死保衛。
楚軍沒有大型攻城器械,糧食又有限……若真是久攻不下,就會被齊國吃掉這股孤軍。
若原路殺回去,打穿宋國……說實話,熊午良情感上很傾向於這條路,但是同樣風險極高!
宋國既然敢於刺殺自己,必然也做好了刺殺失敗魚死網破的準備,八萬宋軍此時定然已經嚴陣以待,等著熊午良一頭撞上去。
同樣——若不能迅速打通補給,那麽楚軍仍然會被宋國聯手齊國吃掉。
原地駐扎,等著濟西大戰打完,樂毅來解圍……也不是辦法——濟西大戰不一定要拖多久,萬一曠日持久,那麽熊午良麾下的楚軍便只能吃人了。
似乎已是絕境。
但仍然有一條生路!
平阿水師!這條早早準備的生路,完全能派上用場!楚軍可以往東打過去,來到海邊,讓平阿水師接三軍回家!
熊午良看向宋國的方向,狠厲地眯起了眼睛。
擁有圖王圖霸的野心很正常,這是大爭之世。
出爾反爾也很正常,這是禮崩樂壞的時代。
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可以理解。
但是,你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迎接本侯的憤怒!
……
田文打著使節旗幟,坐在一乘小車上,徑直奔向莒城。
他本來早就想來莒城和熊午良展開談判,卻被穆陵關的各項緊急軍務拖住了腳步,足足過了旬日,眼下才得以動身前往莒城。
至於怎麽談判……田文也早就想好了說辭——
老熊啊,你看咱這齊國,馬上要被滅了……到時候你想想世界格局怎麽樣啊?那放眼天下,秦國獨一檔了呀!
鐵子,你好好想想,何必要給西戎蠻子打工?
反正咱齊國已經元氣大傷,你又奪了許多好處……不如見好就收吧。
到時候咱聯手,一起乾秦國,幫你們楚國奪回丹陽之地,洗雪恥辱,豈不美哉?
……
田文一路上反覆揣摩著說辭,打算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向熊午良曉明利害,勸熊午良收兵。
“主君!家主!”正當田文沉浸在思緒之中時,遠遠的呼喊聲突然響起。
只見一名騎手騎著一匹快馬,拚命地鞭打胯下的戰馬,衝了過來!
騎手滾鞍下馬,正是孟嘗君的家老:“家主,大事有變!”
“宋國反水,背信棄義,斷了曲陽侯的退路!”
“攻守之勢逆也!”
孟嘗君田文先是一愣,然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什麽!
“天不亡我大齊也!”田文仰頭拜天,臉露狂喜之色。
人生中第一次,他感覺宋國是那麽招人喜歡……
“家主,還去莒城嗎?”車夫回頭問道。
“去什麽莒城去莒城!不去了!”田文一下子就硬氣起來了,大手一揮:“回穆陵關!”
“我要在穆陵關等著熊午良認罪投降!”
宋國的背刺一刀,瞬間改變了齊南的戰局,甚至改變了整個聯軍伐齊之戰的戰局。
熊午良麾下楚軍從進可攻退可守的優勢,瞬間變成了補給斷絕的劣勢。
齊國則撿了大便宜了。
田文回到穆陵關,清點麾下軍卒,發現各地匯聚而來的戍卒統計在一起,已經超過了四萬人。
有部將上前諫言:“君侯明鑒——”
“楚軍後路被斷,此刻定然士氣低迷。”
“反觀我軍,兵多將廣,已經扭轉了頹勢……不如立刻進軍,收復莒城,消滅楚軍!”
眾將皆亢奮起來,一齊請戰。
“請君侯下令出擊!”
“末將願為孟嘗君先鋒!”
“殲滅楚人,收復齊南,洗雪國恥!”
……
田文笑吟吟並不言語,直到眾將安靜下來後,才大手一揮:“諸位……”
“傳我將令——按兵不動!”
眾將嘩然。
田文輕咳一聲,解釋道:“據我所知,這支楚軍戰力頗為強悍——正所謂困獸猶鬥……楚軍剛剛斷絕了補給,若我軍還要苦苦相逼,彼等必然拚死血戰。”
“沒必要!”
“此時,拖上一拖,才最為有利!”
“等到楚軍糧絕,必然會孤注一擲主動來進攻我們,到時候我軍據城而戰,豈不美哉?”
眾將思忖起來,皆心悅誠服:“君侯大才,我等不及也。”
……
數日之後傳來消息——熊午良麾下楚軍離開莒城,卻沒有眾人預料中的北上穆陵關、或者南下打宋國……
而是出人意料地向東挺進!
楚軍兵鋒,直指小城【姑幕】!
田文皺起了眉毛,召集齊軍眾將,一頓討論之後,也沒想明白楚軍到底想幹什麽。
最合理的解釋,是楚國人認錯了地圖……
田文思忖良久,最終道:“不必管他。”
“只要不危及穆陵關,齊國南部任由他折騰去!”
“傳命姑幕守將——如果守不住,沒必要死守,但是在離開前要遣散滿城百姓,燒掉府庫裡囤積的糧食!給楚國人留下一座空城!”
……
熊午良麾下楚軍兵不血刃奪下了【姑幕】,並沒有遭到什麽抵抗。
當然,此城早已是一座空城。
孟嘗君則命令齊軍遠遠跟在熊午良大軍後面,在後面陸續收復齊國南部的諸多城池……包括重鎮【莒城】,也被齊軍輕松地奪回來。
“追兵有多遠?”熊午良問道。
“回稟主君——至少有一百裡!”
熊午良點了點頭,看來田文的意思很明確了——盡量不與楚軍交戰,隻想活生生餓死熊午良。
這樣也好,正和熊午良的心意!
楚軍繼續往東,同樣兵不血刃地奪下【安陵】,也同樣發現這是一座空城。
無所謂了。
楚軍已經到了海邊位置,只等平阿水師的船隊來接他們回家了。
這一場原本可能全軍覆沒的戰局,就這樣輕易被早早準備好的水師化解……
整個齊南戰場上,似乎形成了微妙的默契——楚軍一路往東,路上的守軍紛紛避讓,而田文麾下的齊軍主力則遠遠綴在後面收復失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