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小李都坐在電腦前，認真地看著從銳風電腦配件店取回的監控視頻。傍晚時分，米小米拎著外賣走進辦公室，她來到小李面前，把外賣盒子放下，小李一看有吃的，立刻感動萬分地說:“小米同志，雪中送炭啊，我早餓的不行了。”

　　米小米輕蔑地一笑，說:“甭跟我客氣，周隊吩咐的，他出錢。”

　　“還是頭兒最心疼我。”小李感激地看向周墨，按下視頻的暫停鍵，拆開外賣包裝，準備開始吃飯。

　　“別光顧著吃，你看了一下午，有什麽發現?”米小米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盒酸奶，撕開來邊吃邊問。

　　此刻，周墨正與馬步一通話，電話中，馬步一告訴周墨務必要留心周和祥與莊雲峰之間的聯系，並告訴他吳友田曾經在張石的死亡現場見過一枚花梨木彈弓，而他曾經在周放的手中也見過一枚這樣的彈弓，雖然暫時還不能確定二者是否是同一枚，但至少說明兩者之間存在某種聯系。

　　掛斷電話，周墨揣摩著馬步一的話，又想起了那張莊雲峰給張石指路的老照片。一旁的小李邊嚼著咖喱雞飯邊說:“我發現，除了莊雲峰去過早點鋪子之外，周和祥也去過。還有那個叫顧芃芃的女記者也去過，沒想到這麽個小鋪子，去的人還真不少。”

　　周墨聽到周和祥的名字，看向小李，說道:“等一下，顧芃芃接觸過張全章夫婦的事兒我知道，沒可疑。不過，這個周和祥去的早點鋪兒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小李停止了咀嚼，迅速操作電腦，將視頻畫面停在周和祥走進早點鋪子那一幀，小李低頭去看時間，“應該是比莊雲峰早一天，從畫面上看他大約逗留了二十分鍾左右，離開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包麻花。”

　　“對了，我在鎮裡普調的時候，曾有村民說起，在案發前兩天的晚上，看到莊雲峰從周和祥的車裡怒氣衝衝地下來，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聽了周墨的命令，米小米突然想起，案發後她在鎮上同民警一起摸情況時，無意中聽到的這個細節，趕忙說了出來。

　　警方介入張全章夫婦失蹤案之後，周墨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正面接觸莊雲峰，聽米小米這麽說，他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主意，小聲嘀咕道:“這倒是一個可以好好利用的線索。”

　　……

　　周和祥宅子是個磚瓦結構兩進的老宅子，門口的影壁牆上寫著一個福字，經過多次油漆，字體表面的顏色有些不均勻，房前青石板的縫隙裡冒出幾縷雜草，若是平日裡無事周和祥總會勤快地蹲在地上將雜草一一拔去，然而今天，他卻無心理會。此刻，他正心不在焉地用雞毛撣子撣去兒子房中各種物件上的浮土，兒子離家兩月有余，每每走進他的房間，他都感覺空落落的。

　　昨晚他已經打電話給女婿孫延茂，讓他今日將周放接回來。自從前幾天莊雲峰突然找上門之後，他便一直憂心忡忡，如今張全章夫婦生死不明的消息散布開來，他更是寢食難安。這兩日，警察頻頻在鎮裡頻頻走訪調查，他縮在家裡不出門，唯恐警察找上他。前不久莊雲峰那樣氣急敗壞地前來質問他，他便隱約覺得張全章夫婦的事兒與莊雲峰有關，他不敢細想其中的緣故，隻覺得若真是莊雲峰有心害人，自己若是再不走，恐怕下一個遭難的就是他們家。

　　“篤篤篤……”周家的銅質門環被人叩響，大門是開著的，隨即便傳來一個清朗地聲音:“請問，周和祥在家麽?”

　　周和祥聞聲，

忙放下雞毛撣子往大門處走去，只見周墨和小李已經站在影壁牆前向內探望。　　“我是周和祥，請問你們是?”周和祥遲疑著問，總感覺這二位有些眼熟，卻一下子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周墨迅速從上衣口袋掏出警官證打開，遞道周和祥眼前，用公事公辦地口吻說:“您好，我們是市刑警隊的，我叫周墨。”

　　周和祥聽他這麽說，猛然想起在孫樂岩百日宴上見到的領頭的警察正是此人，怕什麽來什麽，他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側身讓道:“兩位警察同志，請進。”

　　周墨從一進門便開始暗自觀察著周和祥，見他的神情頗為緊張，便故意說道:“我們前兩天去過孫宗堂家，據他們父子說，孫延興和莊敏的婚事，是你撮合的?”

　　周和祥沒想到警察來訪是為了查陰婚的事情，略怔了一下，才強裝鎮定地回復道:“啊，這事兒，是，是我撮合的。有什麽問題麽?”

　　周墨沒有回答他的反問，繼續盯著他問:“你跟莊雲峰很熟?”

　　“熟，還算熟吧，鄉裡鄉親的。”周和祥打著馬虎眼說道，他聽著周墨沒頭沒腦地問話，表情顯得更加僵硬，摸不清他究竟要幹什麽。

　　“聽說，前幾天，你們倆在車裡吵了一架，不歡而散，這是怎麽回事?”周墨故意點破，有人看到他們在車上爭吵的事兒，試探周和祥的反應。

　　果然，聽到警察這麽說，他的身體一僵，膽怯似的說:“也沒什麽，都是小事兒，鎮上要蓋新水塔，他想讓我說服我女婿出點錢，我不想摻合，就被他罵了。”

　　“他不是治保主任麽，怎麽蓋水塔的事兒也歸他管?”周墨有些不解地追問道。

　　“哦，這本是鎮裡的事兒，可是大家夥覺得集中配置的水塔質量不好，現在大家也都講究健康了，就想集資一部分錢，弄個更好的。這麽多年，一遇到大家集資籌辦的事兒，都是他出頭，也習慣了，所以就委托給他去辦了。”周和祥解釋道。

　　周墨似是相信了一般點點頭，話鋒一轉又問:“你兒子周放最近怎麽樣?”

　　周和祥聽到兒子的名字，甚至都沒過腦子便答道，“他不在家。”回答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回話兒完全跟周墨的問題完全搭不上邊兒。

　　“我知道他不在家，我是問他的病怎麽樣了。”周墨面色緊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問。

　　“你怎麽知道我兒子病了?”周和祥臉色一緊，可話一出口心中便暗罵自己愚蠢，警察來之前當然調查過他家的情況，恐怕連周放在哪家精神病院住院都弄得清清楚楚了。想到這，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孩子見好，不過醫生說還得再住一段。”

　　“這次他為什麽會發病?”周墨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看著周和祥持續發問。

　　“讓何勞海嚇得唄。”一提起這事兒，周和祥便沒好氣地說，似乎對何勞海也是怨念頗多。猛然間，周和祥像是抓住什麽機會似的，立刻反問道:“對了，你們警察抓了何勞海那麽久，查清楚了沒，這次的事兒得判他多少年?還得罰款吧?能罰多少?”

　　周墨看到他情急的樣子，並不著急，輕笑了一下，說:“何勞海的事兒我們自然有結論，不過，你得先給我解釋一下這件事兒。”說罷，他將視頻畫面中，周和祥進入張家早點鋪的影像播放給他看。

　　周和祥猛然想起張全章夫婦出事前，自己曾經去買過麻花，只是不知道這視頻是何時拍攝的，張全章夫婦失蹤，現在警察拿著這樣的視頻來家裡詢問，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意思。

　　周墨見周和祥猶豫不決、如坐針氈的樣子，不疾不徐地問:“你去張家鋪子幹什麽?”

　　“去買麻花，我兒子最喜歡他們家的麻花。因為隔天，我要去醫院看兒子，就提前買好了備上。”周和祥不假思索地說。

　　“那天你跟張全章夫婦聊了什麽，可發現他們有什麽異常麽?”周墨又問。

　　“沒，沒有異常，我們就是尋常聊天，沒說什麽特別的。”周和祥努力回憶道。

　　“莊雲峰跟他們夫妻關系如何?”周墨想了想，又問。

　　警察果然懷疑莊雲峰了，周和祥的腦海中冒出這樣的念頭，電光火石之間，周和祥決定選擇三緘其口，他看了周墨一眼，淡淡地說:“我不清楚他們關系。”

　　“事發前，張全章曾經跟莊雲峰發生過爭執，你知道麽?”周墨盯著周和祥問道。

　　周和祥的腦子裡猛然出現了那日莊雲峰沒頭沒腦的追問自己是不是將他給張石指路的事兒告訴了張全章，他猛然明白過來，張全章之所以發瘋追打莊雲峰肯定是有人暗中告訴了他張石死前曾經接觸過莊雲峰的真相，顯然此人也跟自己一樣看到了這一幕，甚至比自己知道的情況還要多，這個人會是誰呢?莊雲峰顯然也不知道此人的存在，所以將懷疑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若不是這麽多年來，自己還算聽話，恐怕莊雲峰早就出手了。

　　周墨看著直愣愣一言不發的周和祥，繼續問道:“你在想什麽?”

　　聽到周墨的問話，回過神來，面帶懼意，哭喪著臉說:“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周墨似乎並不糾結於此，安撫似的拍了拍周和祥的肩膀，說道:“你別緊張，我們就是循例問問，能帶我們看看周放的房間麽?”

　　周和祥又是一愣，他今天完全被兩個警察雲裡霧裡的調查弄懵了，他機械地起身走向周放的房間，推開房門，引著周墨和小李進去。房間裡收拾的很整齊，床鋪平展，鋪蓋都是一水的天藍色，陽光透過窗戶攝入房間，光線明亮，房間的牆壁上掛著幾件狩獵的用具，都是手工製作，甚為古樸精美。

　　“這些都是哪來的?”周墨饒有興趣地指著牆壁上的弓弩問道。

　　“是我給孩子做的，他喜歡這些，不過因為他有病，不能去後山打獵，只能放在家裡當擺設。”周和祥說明著情況，語氣裡不免帶出些許遺憾。

　　“手藝不錯。”周墨湊近了去看那些打獵用的工具，用手勾了勾那弓弦，似乎很感興趣。

　　“現在還哪有人打獵，都是裝飾品了。”周和祥見周墨關注起這些東西，心裡有所戒備，忙岔開話題，客氣道。

　　周墨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時間顯示上午11點10分，周墨看了一眼小李，小李會意的點了點頭，周墨轉頭對周和祥說:“今天就到這，打擾了，告辭。”

　　周和祥一臉懵地送了二人出了大門，只見警車正停在他們家門口一側，甚是惹眼，此時街巷裡不時有人往來穿行，目光不自然地都投向那警車，他略有些尷尬地縮了縮脖子，隻想盡快將警察打發走。周墨高調地跟周和祥握手告別，中氣十足地說:“謝謝你提供的情況，對我們破案很有幫助。”

　　破案?破什麽案?周和祥心裡蒙上一絲陰影，他的手被周墨緊握著，也不好強硬地抽回，他擠出一絲笑意，猛然間，他的目光透過周墨，看到不遠處的巷子口莊雲峰正站在那裡，有一名身穿警服的女警正對他進行盤問，二人目光交匯的瞬間，周和祥分明地看到他臉色鐵青，眼中滿是怒意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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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墨和小李上了車，警車疾馳而去，周墨用手指敲動著方向盤的邊沿，問道:“莊雲峰看到了麽?”

　　“嗯，正好看到。小米他們配合得正好。”小李頗有些得意地說。原來，他們早已提前做了套，先是警察大陣仗的到鎮裡調查走訪，莊雲峰聽到消息一定會出來一探究竟，讓米小米和派出所小王設法在周和祥家附近的巷子口攔住莊雲峰盤問，以便讓他親眼看到周墨和小李從周和祥家調查出來的一幕，這樣一來，如果莊和周之間有貓膩，那麽很快他們二人便會再次見面。

　　“周隊放心，咱們走後派出所也派了人盯梢兒，等晚上我再過來。”小李信心十足地說。

　　“好，接下來，就看他的動作了。”周墨說罷，猛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快速消失在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