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進來。”
聞人梟朝著龐壬淡聲吩咐一句。
“是!”
龐壬低了低頭,隨後轉身朝著殿門外高呼一聲。
“宣~候殿文武及白身入殿覲見~”
很快,在幾個太監的帶路指引下,五六十人分成四列整齊走入大殿,並且在中間六步寬的甬道上規矩站好。
看到這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殿內百官幾乎全都一臉迷茫,不知道王君這是想幹什麽。
這些人有部分都是各衙司的輔官或者中低等官員,根本沒有資格參加朝議。
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各種原因提前致仕的人,其中不乏曾經身居高位者,甚至還有因為獲罪而被罷職的。
當然,不少官員心裡都清楚,這些人的許多罪名都是莫須有的,無非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或者不願屈膝歸附某一派系的頑固分子罷了。
大部分人都摸不清聞人梟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不知道聞人梟又想幹什麽,但並不是沒有例外。
比如程廣仁,或許是已經猜到了什麽,程廣仁再也無法保持涵養,臉色無比難看。
程廣仁眼神變幻一陣,忽而深吸一口氣走出了班列。
“王上,按照您的吩咐,臣與鍾太尉此前曾給您提交了一份補缺薦舉名單,那是臣與鍾太尉綜合考慮各種因素,才各自擬定的最合適的名單。”
“大虞因為徐濤系謀逆一案已經元氣大傷,眼下正是需要安穩治政、休養生息之時,可不能再有任何動蕩了啊……”
“治國如烹飪,倘若太鹹或太齁,都會壞了整鍋美味,導致一口也吃不得!”
“故而,臣希望王上可以慎重考慮佐料之添加,若是王上偏愛個別小料,添加一些倒也無妨。”
“但,整體的佐料配置,卻是不好大改濫放,不然最終這鍋美味肯定沒法吃。”
“還望王上三思!”
程廣仁這話說的雲裡霧裡,但對於一些知道內情,或者腦子比較好使的人來說,並不難聽出其中意思。
程廣仁的意思其實很簡單,他在強調薦舉名單的擬定是王君吩咐他們做的,現在要是翻臉不認,王君威信何在?
此外,他們已經因為禦史大夫這一舉足輕重的官位退讓,王君可不能窮追猛打、太過貪婪,直接砸鍋。
最後,他就是在用比喻之法變相的警告,王君要是想獨吞、獨攬所有空缺的官位,那就是與他們徹底撕破臉皮,真要鬥起來,必然是兩敗俱傷、國家崩潰的局面,誰也討不了好!
所以,程廣仁又暗示自己可以咬牙再做出小幅度的退讓,讓王君可以再安排幾個自己的人補缺,但大頭必須留給他們兩方。
他們可以再吃點虧,但要是王君還想佔大頭,那是萬萬不行的!
另一邊,鍾泰豐本還沒有想通王君召集那些人出現在朝議大殿的緣由,但聽完程廣仁這一席話,又哪裡還不明白?
當即,鍾泰豐臉色鐵青,咬牙大步走出,臉頰肌肉還在不停的抽抽著。
“王上,人無信不立,王威更是如此!”
“正如程丞相所說,補缺名單可是您讓我們遞交的!”
往日裡,程廣仁、鍾泰豐、徐濤一直鬥得不可開交,但今天,沒了徐濤之後,他們兩人卻不得不默契聯手。
因為這位新王的侵略性太強,他們不能不聯合對抗!
聞人梟漠然的坐在王座上靜靜地聽著,等到鍾泰豐說完過了七八息,
聞人梟這才抬了抬眼皮。 “說完了?”
見聞人梟這般平靜,程廣仁與鍾泰豐對視一眼,暗自皺眉。
“看來兩位愛卿是真的說完了,那好,那就說說你們遞交的名單。”
說著,聞人梟忽然身子前傾,冷笑連連。
“孤的確是想著兩位愛卿能夠給孤舉薦最合適的人選,畢竟你們可是我大虞的丞相與太尉,是我大虞的三公,是孤的左膀右臂!”
“作為大虞真正的頂梁柱,你們的眼睛總不至於是瞎的,你們的眼光總不至於是朦朧不清的。”
“但,事實卻證明,你們,讓孤失望了,讓孤很失望!”
說到這裡,聞人梟猛地重重一拍禦案,滿臉失望與氣憤。
程廣仁神色一沉,咬牙道:“王上,您,此言何意?”
“何意?呵!”
聞人梟嗤笑一聲,忽而揮了揮手。
“將徐濤所羅列的、暗中勾結大慶皇朝的逆臣名單拿出來!”
“是!”
龐壬不敢怠慢,從袖筒中取出一張紙,隨後兩手捏著紙張邊緣將其示向文武百官。
殿內百官基本上都有一定修為在身,因此視力都不錯,大部分人都能看到紙上的字跡。
很快,嘩然之聲逐漸響起,群臣驚疑不定,左右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因為這名單上的人雖然只有十幾個,但幾乎個個身居要職。
這其中,有近十個竟然都是程廣仁以及鍾泰豐所舉薦的重要官員,其余的要麽是與徐濤關系密切的人,要麽則是中立派系的骨乾。
就比如九卿之一的宗正,聞人端!
而王君之前說,這些人竟然是暗中勾結大慶皇朝的逆臣,這……
一陣嘈雜後,一道憤怒的大喊聲忽然響起。
“荒唐!簡直荒唐至極!”
眾人看去,這人卻正是先前想要保住諫議之人而與王上起了衝突的宗正聞人端。
當時王君說聞人端的罪行沒那麽簡單,下場也不止是砍頭那樣輕松,現在看來……
聞人端氣得身子發抖,頜下白胡子也是一翹一翹。
“吾乃大虞王族宗室元老!吾乃大虞宗正!!”
“說我是勾結大慶皇朝的逆臣,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上,你為了除掉我這個王族元老,而扯出如此荒誕的理由,你以為天下人會信嗎?你以為大虞百官與子民全都是癡傻兒不成?!”
“放肆!”
聽到聞人端對聞人梟不敬,遲鵬頓時大怒,厲聲喝斥一聲。
聞人梟擺擺手,冷笑道:“聞人端,你且看看信封。”
龐壬趕忙將信封亮了出來,只見上面寫著“大王子聞人鴻敬啟”的字樣。
“你是不太可能直接與大慶皇朝聯系,你也不會那麽蠢。但有了大王子這個中間人,卻又不同。”
“大王子在大慶為質二十年,其心中所屬,恐早已不是我大虞。”
“徐濤列出這個名單,就是想要借助大王子的手,將其作為禮物轉交給大慶皇朝,讓大慶將來想要直接吞並我大虞時,可以獲得這些無恥內應的大力支持!”
“而徐濤所謀者,不過是為了報復孤、報復大虞,同時保他獨苗徐令華及其後人余生無憂而已!”
當看到信封上的字時,聞人端不由得心頭一顫,因為他的確與聞人端暗中關系甚密,但他卻不曾投了大慶,也從未想著如此。
只是,這封信一旦坐實,無論他與大慶有沒有關聯,都注定難有好下場了!
這時,鍾泰豐又站了出來。
“王上,莫說此事本身就十分荒誕,單單是這個證據,就根本說不過去。”
“區區一封信,想要偽造,也太簡單了吧?”
聞人梟冷笑一聲,看了眼冉鴻。
“冉愛卿,你來說吧。”
“是!”
冉鴻快步走出班列,恭敬低頭應了一聲,隨後環顧向殿內群臣。
“諸位臣公,這封密信就是我們從徐令華的身上搜出來的,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另外,我們也已嚴格鑒定了筆跡,確認此信正是由徐濤本人所寫無疑!”
冉鴻話音一落,聞人梟就搖頭看向程廣仁及鍾泰豐。
“兩位愛卿還真是好眼光啊,你們推薦的最重要的一些人,竟然都是叛國的逆臣!呵!”
“如此眼光,還讓孤如何信任你們的薦舉名單?孤又怎麽敢信?”
鍾泰豐氣極反笑,沉聲道:“王上,既然您非要如此說,那好,我們就組織三司會查!好好查個清楚,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人梟漠然搖頭,冷聲道:“你們若想查,也可以由著你們。但真相在前,孤對叛國者絕不容忍!也絕不給他們苟且偷生的機會!”
“來啊,將名單上的人全部拿下,一律…抄家!革首!”
“諾!”
遲鵬高聲回應,隨後直接招呼禁衛開始綁人。
大殿之中瞬間嘩然聲大起,既有大罵荒唐、昏君的人,也有求饒訴冤的人,還有嚴詞抗議者,等等。
混亂之中,一聲冷哼猛地響起。
這聲冷哼好似悶雷,而且直接作用到耳畔、腦海,震得許多人一個激靈,心中生出寒意,不自禁的閉上了嘴巴。
聞仲轉過身,眉心處的第三隻眼再度睜開,緩緩掃過每個人,讓接觸者無不心中發顫,感覺好像連骨子裡的髓液都被看了個通透!
“金鑾殿上、王君當面,膽敢喧嘩不敬者,殺無赦!”
刹那間,殿中一片死寂,好似有黑沉沉的烏雲籠罩了整個大殿,也籠罩了所有人的心頭。
要知道,剛才被帶走的十幾個人裡,光是九卿就有兩個啊!
除了宗正聞人端,還有郎中令。
這種大地震,不但讓群臣膽戰心驚、難以接受,就算是大虞的氣運池,竟也降低了一個百分點……
不過,聞人梟並不在意,陣痛是必然的,待補上了缺,自然會恢復,而且只會越來越高。
事實上,他也不是沒有溫水煮青蛙、徐徐圖之的法子,只不過他不想用這樣的方式而已。
畢竟,那樣做太慢了。
他要的,就是不斷以雷霆之勢掃清各種障礙,在最短的時間裡威服朝堂內部。
只有這樣,他的旨意與政令才能通達,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踏上擴張之路!
他也知道,一切僅僅只是開始,更大的風暴之後定會接踵而至。
但他有氣運寶庫在手,根本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