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皮探長充滿期待地問,他沒有意識到轉機往往在最失落的時刻。
“上個月的有個早上,我照常五點多到這來乾活,出了電梯後聽到有兩個男女在用鑰匙小心地試三號房的門。他們可能聽到有人來了,就走開,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皮探長感到難以置信,“您確定嗎?早上五點多,說早不早,說晚不晚,會有人在這個點出來試一下?”
“沒錯,五點半到六點之間,通常都是這個點開始做事。”對方很肯定,而且記得很清楚。
“那兩人的面孔看清了嗎?還有,為什麽是聽到?”皮探長突然想到,剛出了電梯,還要走幾步,才能決定往左邊轉還是右邊轉。這個時候自然是看不到過道的,只能是聽到有悉悉索索開鑰匙的聲音。
“沒有,本來早上開門是正常的,但我聽到有人在試鑰匙,之後又未開,好像轉不動,就覺得不尋常。其中那個女人怏怏地重複一遍打不開,然後兩人就走開了。”
皮探長的頭腦飛快地轉著,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的說,他們可以解釋晚上出去玩,早上才回來,無意之間走錯了單元,這都是有可能的。往大了說……他謹慎地看著面前的老人,“那麽您是怎麽認為的呢?”
對方搖搖頭,“本來這件事情不算很重要,因為住在這裡的人多而且雜,往常走錯的情況都有,但那是在白天。人很多的時候,即使敲錯了門也不要緊,大不了轉身走開。但現在,在冬天,通常早上七點才會亮,哪怕六點多,外邊還是暗的。”
對,皮探長突然意識到,不能認為五點多是清晨,夏天的時候,自然外邊已經天亮,看得清清楚楚。但現在是冬天,就算上個月,不到六點半,也看不清外邊。
一對夫妻。如果對方能看到就好,哪怕一點。
但無論如何,這是新的突破,其重要價值不亞於發現斜對面的男人和四號房的女人之間不為人知的乾系。
皮探長很友好地和老人握握手,“您提供的信息很有價值。”與此同時,之前在長航分局掛職鍛煉特別是碼頭上的經歷讓他更為注重實際意義,沒有什麽比既實在又可靠的嘉獎來得更為妥帖,“如果這條線索成為突破口,我們會為您申請特別獎勵。”
對方的臉上飽經風霜,但衣服穿得又厚又乾淨,只是樸實地笑了笑,“不用,心安就好。”
把老人送出大門,他看到阿溪,和她簡單地說了幾句,事情的來龍去脈即刻清楚起來。
“一對夫妻?”阿溪也重複著這幾個關鍵詞,可見真是心有靈犀,有些人之間的心電感應就是如此複雜準確。
“這有好幾對夫妻,如果說是男女,那就更多了。”皮探長忍不住說。
“哪一對會試小辰的門呢?還有,既然那個老人只是聽到,為什麽判定是三號房?”
“很簡單,因為三號房就在出了電梯往這邊轉的第三個門,而第一個門和第二個門離得很近。他應該是先聽到聲音,轉過來的時候及時看到對方的背影,根據距離推測得出。”
“那倒是,如果是二號房,就會打個照面,更不用說一號房。”阿溪又回到之前的問題,“是哪一對男女?或者說,哪一對的概率更大些?”
“還是得去問問小辰。”她終於想到,“因為是相關方,對方心裡多少應該有數的。”
“也好。”皮探長表示同意,“反正經過今天早上的事,
小辰的嫌疑也基本上去除一半,如果這幾起事件能關聯上的話。” 他把這裡的活交給何警官,就立刻和阿溪回去。一路上看到光禿禿的樹枝,深感冬天的來臨是如此之快。
“上個月的時候,還隻用穿一件外套呢?”
“半個月以前,公園的葉子還是紅色的,今年錯過了銀杏季。”阿溪惆悵地說,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些年錯過的花期有點多。
“那你在做什麽呢,這半個月?”皮探長有些疑惑。
“沒什麽,說是半個月,充其量就是兩個周末。其中一個周末說空氣質量不太好,就沒有外出;第二個周末寒潮來襲,外邊太冷。”阿溪解釋著,還對錯過一年一季的紅葉感到有些在意。
他們之間的關系並沒有確定,在阿溪看來,皮探長介於撤退和準備撤退的狀態之間。事實上, 當然不是天天見面,對方的工作繁忙。就算到周末,如果沒有提前約好,也是自己過自己的。
惆悵,滿目的惆悵。
不確定,無法把握和主動的不確定。
皮探長回想著自己的這兩個周末,有一個周末是在看球賽;還有一個,因為平時工作太忙,他補了一個覺,也就哪裡都沒有去。事實上,這期間他來找過阿溪吃晚飯,土豆燉牛肉之類。本來還想建議阿溪燉一點湯,或是和他一起包一百個餃子,放在那裡平時吃起來方便。現在回想起來,阿溪還是有幾分浪漫的,她居然如此在意有沒有看到紅葉,或是其它的葉子。
“明年吧。”他突然說,“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每個周末的早上,都去公園散步,看湖水和葉子。你喜歡的話,還可以撿一點葉子回來。”
“那就要起很早才行。”阿溪輕輕地說,她的心裡此刻有一點柔軟。
當然,雖然現在沒有幾片葉子,有且僅有光禿禿的樹枝,但湖水也是好的,湛藍得像一塊寶石,又好像深邃的眼神。
但對方說的是“明年”……
還是回到眼前的事件,人總要做些事情。
雖然,瞬間阿溪還是意識到,事實上,雙方都已經習慣了自己過周末。對於皮探長來說,連續的上班之後,急需一個緩衝期,比如睡個早床,然後吃一個早午飯;而阿溪也不介意周末的早上自己六點起床,去公園裡走一走,隨意地看看不同的花。她真正在意的是,沒有進展,以及歸宿,大寫的歸宿。
但這些永遠不可能說給皮探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