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來的時候，還感到有說不出的壓抑。有道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不是每一個都會如此不滿和苛求，造成一觸即發的壓力感。在這裡，並不是一個早上會煮一碗面，互相關心的港灣，而是相互之間對彼此無盡的索取。

　　還是那對清晨煮雞蛋面的夫妻氛圍更好些。皮探長心裡忍不住想到，雖然那個男的手動也不動，但明顯雙方都是滿足的。男人默不作聲，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年輕的女人盤著頭髮，故作老成地煮著面，關心丈夫。

　　“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阿溪問道，早上的這一行動可以暫且告一段落，她也可以回去再好好回想一下，當中有哪些被忽略的細節。

　　“對，你先回去，晚上來找你吃晚飯。”皮探長拎著咖啡色的皮包去上班，阿溪準備自己坐地鐵回去。

　　屋裡很冷，寒潮從北面順流而下，不可抵擋。即使屋裡有暖氣，也顯見得沒有前幾天那麽熱，關上窗子還會有些冷。阿溪燒了熱水，又泡了一杯咖啡。咖啡真是本世紀最佳飲品，喝了可以提神，還有助於消化。本來她想喝一杯法國香草，或是榛果咖啡，但屋裡沒有，就泡了一杯裡邊有奶味的咖啡，逐漸暖和起來。

　　她一邊喝，一邊回想。在這起事件中，牽涉到三對夫妻，還有小辰，以及那個近五十歲的獨身在外的男人。其中二號房的年輕夫妻如同春天般充滿希望，之間相處頗為融洽，而且兩人是互補型的，即使其中有一人也是上夜班，和外界卻是兩不相擾，各得其所;四號房的夫妻由於飯碗問題，在經濟上產生巨大的壓力，因此不知是不滿的性情影響到工作，還是工作的困境又引發了性情上的極大的不滿，從而對外發泄。

　　五號房的夫妻，她突然想到剛才可能是因為要碰面的人太多，之前僅僅在電梯裡有個初步的印象，並沒有拜訪的意思，而皮探長也沒有提及。可見在其心中，在嫌疑的單子上的排位要更靠後一些。當然，五號房由於和四號房之間隔音效果不錯，不會在這個方面產生困擾和矛盾，這也可能是重要性後移的主要原因之一。然而她回想起那個獨身在外的男人對高跟鞋不經意的關注，突然想到，四號房的男人會不會也注意到那個穿高跟鞋走來走去的女人?還是說，他們的時間有衝突，並沒有見過面。

　　而她自己剛才也沒有提出來，可見在潛意識裡把那對穿著皮草的夫妻排除在外，但事實果真如此?

　　咖啡已經喝完，她無意間看到自己掛在旁邊的一個孔雀藍色的皮包，這也是很喜歡的，平時不背的原因只是為著節省和在意。外邊風大的時候，以及出去閑逛的時候，多半是用的那個咖啡色的小皮包，因為它省事的多。還有，自己想去坐遊輪旅遊由來已久，但之前久未成行，難道是因為不想去嗎?當然是為著等待一個合適的價位。

　　人總是會對某一種類型的著迷，或是下意識地關注。有時僅僅是因為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外部原因。比如有人喜歡穩妥、可靠的，那麽任何一個突出這種特質的都會讓其暗自心動。再比如這起事件中，她突然想到，如果以女性特質作為一條坐標軸，從左到右遞增，不知那幾個女的該如何排序。

　　既然分類別，這些修飾的關鍵所在，皮草、卷發、高跟鞋，換個人是否也是如此這般。雖然，她很難想象得出小辰穿著皮草和高跟鞋走來走去。

　　亂了，都亂了。阿溪搖搖頭，她也無法想象皮探長穿著花襯衫和大褲衩，

休閑的人字拖鞋，當然，這是在海灘度假時經常看得到的裝束，但皮探長從未這麽穿過。　　會不會是因為早上出門太早，現在有些困意?阿溪很少在上午感到昏昏沉沉，但現在即使是喝了一杯咖啡也是如此。早上出門辦事有優勢也有劣勢，不好的地方就是回來後容易感到有些精疲力盡;好處都是效率很高。現在既然還沒到吃中飯的時候，睡午覺似乎也不太適合。但她還是隱隱約約有些睡意。

　　看來早上舟車奔波，還是受到影響。阿溪打算衝個熱水澡，吹乾頭髮，然後再好好過一遍所有的細節，看有沒有漏網之魚。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熱水澡讓人更加暖和，只是洗了澡讓人更加想睡覺。

　　然後她坐在藍色的燈芯絨沙發上喝著熱茶，又隨手找出一本偵探小說，打開幾頁。這時只見得有幾個人影在眼前重疊，她突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同。

　　像，太像了。那兩個男人，獨身在外大聲打電話的，和那個四號房悶頭不響的男人，表面上看，一個喜歡開著門，大聲講電話，似乎外擴一些;而另一個有些悶，如果不是受到足夠的刺激，寧願不發一聲。但這兩人無論年齡，還是體型，都十分地接近。

　　阿溪的腦子飛快地轉著，這倒是個很不錯的提示，她不確定皮探長有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顯見得沒有。兩人的年齡都是四十五以上，接近五十歲，但還沒有到五十;而體型，都有些壯實，並不是二號房那種沉默而瘦削型的。

　　換句話說，這兩個男人的外觀給人的第一印象，幾乎是一個類型，而二號房那個年輕的男人則是自成一派。

　　她站起來燒了一壺水，冬天就是這點好，需要不停地燒熱水，喝熱水。

　　屋裡漸漸暖和起來，阿溪為自己的發現而感到振奮。

　　顯然，這不是無關緊要的細節。就好比上個世紀有的名導喜歡用金發女郎，之後拍攝的懸疑片用的都是一水的柔軟的金發美女，氣質端莊神秘。如果把其中一位換到另一個影片中，也是完全適用的，因為氣質擺在那裡，氛圍也是。

　　她現在想的是怎麽把這些潛在的聯系說給皮探長聽，他會不會認為這是無中生有或是無稽之談?還是會充分支持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