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的途中，皮探長對自己說一定要沉穩下來，不能什麽事都放在臉上。他早早地來到辦公室裡，集中精力開始分析眼前的功課，把昨晚的靈感過了一遍又一遍。

　　“需求互補，冬天渴望夏天，夏天渴望冬天。”

　　他轉著筆，放空頭腦，用力地想。雖然想事情不一定會有答案，但不去想，做一些閑雜事肯定不會有想到的時刻。

　　此時上班還有半小時，何警官還在樓下吃米線，雖然這幾天食堂的夥食不錯，中午有粉蒸肉、鹹菜扣肉，還有蓮藕排骨湯、清蒸魚等，但他還是點了一碗肥腸米線。不知為何，既然決定慢慢進入另一個人的生活，竟然連她的喜好都會照單全收。

　　“肥腸米線也不錯，天氣冷，吃一碗，身上暖和起來。”何警官不經意地想，是為自己吃的。昨晚對他來說，既是一次攤牌，也是小小的試探，借機看看皮探長的反應。

　　放在往日，他絕對不是心思縝密的人。完全是因為在樓下呆了多時，看到皮探長屋裡熱火朝天，很明顯已然有佳人在側，既然如此，為何不成人之美?如此一來誰也不會牽扯誰，誰也不會妨礙誰。

　　如果極度渴求，人往往不會走出這一步，因為飛身而上的姿態有待商榷，往往會顯得過於用力而讓旁人退避三舍。何警官則不同，他對阿溪之前從未注意過，對其標簽定為“皮探長的女朋友，未來的結婚對象”。而眼下結婚既然未遂，男方顯見得有更加“合理而有前途”的選擇，驀然間他意識到阿溪的不顯山不露水，卻在清淡之中讓人過目難忘，現在那個影子竟然一點點清晰起來。

　　後知後覺，完完全全的後知後覺。現在後勁上來了，他感到自己並不介意對方的前途，對方的位置。皮探長是個都市新貴，他意識到，不可能不在乎門檻值，誰知道讓皮探長點頭的幾率是多高。

　　如此看來，自己的感情卻還要純粹很多，並沒有半點注重地位。不然，一個沒有工作的中年女子，何警官搖了搖頭，他不會看重這些。

　　但有人在意，很明顯，皮探長是在意的。

　　一碗肥腸米線下肚，其實裡邊不過十塊肥腸，但湯裡邊滿滿都是紅油，當然，還有很多海帶。何警官的心情大好，帶著一絲不為人所知的英雄氣概。他已然很確定自己看重的和皮探長看重的絕對不同。

　　是那個人，而不是頭腦，更不是既有的地位和外在。

　　他踏進辦公室，把甜酒醪糟放在桌上。皮探長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這小子心情不錯，看上去有些過於精神。

　　而何警官則很機警地回避了他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喝著甜酒醪糟，邊喝邊看著手頭的筆記。

　　皮探長此時心裡有些恨意，對方並沒有對著乾的意思，只是心裡莫名地覺得這麽做是對的。但不然呢?此時是上班時間，手頭還有大把的事要跟進。

　　“過來，討論一下。”他不客氣地說。

　　何警官放下醪糟，過來的時候，又恢復到以前的小何，十分信任和無條件推崇他的好搭檔。

　　“你昨天說的很有意思。”皮探長不緊不慢地說，“不管是以那種方式得到的啟發——”他在這裡打了個著重號，“接下來是不是要想個辦法收網?”

　　“收網?”何警官有些心虛地說，他的經驗是工整而學院的，不是飄逸的，因此只能一板一眼，很少能夠想出些天馬行空的點子。

　　“給他來點催化劑。”皮探長轉著筆，盯著他的眼睛，“不然，怎麽知道自己想要的呢?”

　　何警官的臉紅了一下。

　　當然，催化劑的任務有更合適的人選。

　　“為什麽是小辰?”何警官不解地問。

　　“因為她身在局中，而且也只有她最合適扮演這個角色。”

　　冬天的傍晚，如果外邊下著大雪，幾乎沒有人想要出門。

　　小辰正在屋裡收東西，她把一些雜物放到一個裝麵包的箱子裡，準備拿到門口再帶出去扔掉。早餐吃麵包，攢下的盒子有好幾個，放在這裡總歸還是佔地方。

　　外邊真冷，不過是把東西先放到門口，就有一陣雪風吹進來。

　　她本來是要鎖門的，這時正好看到電梯那邊有人過來，穿著一件深色的羽絨服，緊緊地包著，看起來很冷。

　　那人走到旁邊，準備掏出鑰匙，門打開了， www.uukanshu.net 原來是二號房的女人。

　　說來也真奇特，她們住得很近，知道每人大概的作息規律，幾點出門，幾點下班，卻沒有打過照面。

　　不知哪裡來的膽量，小辰轉身喊道，“你，就是你。”

　　對方站住，轉過身來，驚詫莫名。

　　“說你呢。你們屋裡那誰，每天半夜回來，不要動不動就摔個門，叮啷咣啷的，每天就等著這一下。”

　　“搞錯了吧。”那個女人有些慌張，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雪風交加，感到更冷了些。

　　“裝什麽蒜呢?”小辰試圖用最憤怒的聲調來壓倒性地掌控局勢，“裝無辜是吧，那每天夜裡咣地一聲是誰發出來的?”

　　那個女人直瞪著眼，說不出話來。每次碰到這種旁人突然發作起來，大呼小叫，她就一籌莫展。

　　這時，門慢慢地打開，二號房的男人走了出來，他本來是晚上出門上班的，現在還有一會。

　　“你說話要有依據。”對方忍不住皺著眉頭，“我們從來沒有摔門的習慣。”

　　“不承認是吧。”小辰決定速戰速決，立即回擊道，“下次再讓我聽見，走著瞧。”

　　她一個轉身進屋，也照葫蘆畫瓢摔了個門，能夠感覺到走廊裡凝固的空氣。

　　冬夜是如此之冷，誰知道此時的溫度只有零下十五度。從未有過的低溫，從未有過的暴雪。天氣讓加拿大的糖漿產量劇減，讓雞蛋的價格更高，各種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關聯，正在暗潮湧動。

　　小辰看完晚間新聞，準備入睡。她感到有些什麽不對勁?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