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在燒烤店碰面,而不是咖啡店,完全是因為這裡有著經典的秘製雞翅,上邊塗著蜂蜜,在醬汁裡浸泡很久,然後刷上紅油和胡椒粉慢慢地烤入味。本來,她們可以在咖啡店裡見面,那裡氛圍更好一些,但有些過於精致,還是秘製雞翅更讓人放松些。
她們點了六串雞翅,秘製的和香辣的,還有一些藕片和茄子,肉筋和肉串。本來小辰有些拘謹,阿溪也不是個長袖善舞的人,但以談論事情為主,不是以來往作為目的,反而兩個人輕松很多。
“來,喝點茶。”阿溪給小辰的杯子裡加上點熱水。她知道對方畢業於西南名牌大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沒有做幾個月就被裁員,因此帶來很多的挫敗感。好在之後在遊輪上的工作還算平穩。對於落地的艱難,她自己也有很多感觸,因此還算是有幾分互通心意。
小辰卻有些愁眉苦臉。“沒有想到,現在遊輪上的事漸入正軌,卻在住處有新的煩惱。表面上似乎不太大,卻讓人很困惑。”
“說來聽聽。”阿溪平淡地說,“我見過一些不大但讓人很抓毛的瑣事。”
“隔壁的消耗,以前看到有人說過找房子最大的關鍵在於旁人的素質,這下可是領略到。因為旁的問題自己可以找出來,一個個地處理,但別人的問題則不能完全自主。”
“今年工作既然穩定些,就想搬得離公司近一些。剛開始兩個月還好,但突然從上個月起,隔壁的兩個男女開始上夜班。本來下夜班也是正常的事,因為之前也有過旁邊的上下夜班,但舉止都是溫和有禮,不會影響到基本的生活。然而那兩人每次下班回來在半夜,會梆地一聲摔門,這只是前奏,然後就肆無忌憚地說話、吵鬧一直到天亮,外加上時不時地在牆上發出動靜。按道理說,正常的人居住不會和牆發生往來,最多是不小心碰到家具。直到昨天早上,他們夜裡回來,先是摔了個門,然後牆發出幾下咚咚地響聲,好像又是在錘牆,接著那個女人得意地和那個男人一起大笑,這才知道他們是故意的。”
“這種人是很可怕的。”阿溪概括說,“本來下夜班是自己的選擇,自己的事情,只要輕手輕腳,對誰都不會有太多影響。但他們把怒氣發泄在前後左右,發出很大的噪音來,這不僅僅是人品問題,簡直就是近乎無恥。”
“就是無恥,關鍵是整個時間段已經持續一個多月,一時半會又不能搬走。現在,每天都特別疲倦,夜裡到了固定的點會條件發射地醒過來,然後聽到那些刻意發出的呱噪的聲音。”
“的確,搬走的話損失過大。”阿溪喝口熱茶。
小辰搖搖頭,“如果驟然搬走,損失就是兩個月的租金還有押金,這是一筆很大的數目。而且以我平時省吃儉用的習慣,就算是一百多塊,也可以買一份肥牛、一瓶油、牛奶和酸奶,還有足夠的麵包、蔬果等,更不要提這是大幾千塊的事。”
“那怎麽辦?”阿溪表示理解,所以現在每個人都喜歡好的環境,花園式的小區,如果可以自由自在地選,不受到租金的限制,誰都想遠離噪音,喜歡舉止溫和有禮,還有情緒穩定。
“當然,最大的困擾是,那個女人是個惹事的性格。”小辰憂愁地說,“這種人用我們那裡的方言說,叫做‘各色’,不知道你有沒有碰到過各色的人,就是那種沒事挑事,無事生非,進攻型和嫉妒心都很過的人。以我極其有限的經歷來看,
這種人是很危險的。我不是太理解,每個人都安分守己不好嗎?一定要試圖找些事端出來。” “這個我深有感觸。”阿溪喝了口熱茶,“好幾年前,我住的地方,隔壁有一個中年女人,這也是那些年的很多鄰居中最為讚賞的一個。她每天早上六點半鍾準時出門,推著一輛自行車出門上班。這是一個勤勞本分的人,不停地做事,而且情緒溫和。相比之下,有些人大開大合,情緒動輒迸發,對內對外都是極大的消耗。”
“對,消耗。多麽可怕的內耗。”小辰歎氣,“想起來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睡好覺,沒有自由自在地從晚上睡到天亮,中途總會被莫名地打擾到。”
“吃點雞翅吧。”阿溪把秘製雞翅放到對方的盤子中,這是她自己喜歡吃的。“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對於那種做派的人,我的經驗是,這種人的確非常危險,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事端。”
“那現在怎麽辦?”小辰說。
阿溪還在沉思,她善於推測關於人性的謎案,對於這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找到一個突破口不是很簡單的事,起碼不是十分鍾之內可以解決的。
“對了,皮探長說你們合夥開了一個‘皮溪偵探事務所’。”小辰吃了幾口雞翅,“味道不錯,我如果聘請你當我的谘詢顧問,大概多少錢?”
“皮溪事務所?”阿溪的腦子轉動著,雖然皮探長提到過幾次,然而這只是個初步的設想,八字還沒有一撇。但她吃了很多教訓,不能在旁人面前駁自己有些好感的人的面子,事實上,誰的面子都不能駁,切記,切記。
“還沒開張呢。”她回過神來笑道,“再說哪能收你的錢,谘詢是免費的。”
“那就更不能不收錢。”小辰對皮探長的印象極其好,當然,大部分是由於其在關鍵時刻及時出手相救的緣故。“六百塊如何?”
記得上次“滾刀肉”事件中,岸芷聘請阿溪為首席顧問,給出的費用是六萬塊。雖然,對於小辰來說,六百塊也不是一個輕易的數字。
阿溪微微地笑著,她當然不會收小辰的錢。“你看,我是硬漢類型的嗎?”
“當然不是。”小辰笑出來,沉悶而緊張的氣氛略有一點放松。
“那就是說,大概率不可能做福爾摩斯能做的事。”阿溪說,“那件事不是很大,還沒有到要主動發起的地步。”但她也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妥,有道是,履霜堅冰至。事情要在很微小的時候就引起注意,然而現在的確沒有別的辦法。
“好吧,不過和你說話感覺很舒服。”小辰準備結帳。
“哪能呢?你大老遠地過來。”阿溪按住,“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
看著對方出門的身影有些疲憊,正如她所說,內耗已經到了把一個人充沛的精力莫名地消耗掉,精疲力竭。
阿溪準備給自己再買幾串秘製雞翅,打包帶回去明天吃。她抬起頭來,看到路燈旁的大樹投下一根長長的影子,心中突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