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狄歐索聽見了身後的腳步，停下了向前的步伐。

　　“兄弟。”亞撒爾·塔爾自他身後大步向前，大氅隨風飄舞，“我們得談談。”

　　他走到維狄歐索身邊，兩位戰幫領主開始並肩前行，大堂裡和決鬥場上的的劍拔弩張消散無蹤。刹那間，他們看起來像是故人了。

　　“你的冠軍技藝驚人。”亞撒爾·塔爾說道。

　　“不如你的冠軍。”維狄歐索答道，他話語中的敵意已經淡去，隻帶著機械音固有的冰冷。

　　“他的名字叫做沃特·維拉德。”亞撒爾說，“是午夜領主——”

　　“午夜領主七連長，我知道。”維狄歐索說，“我經歷過整場大遠征，自然不會對其他軍團的連長一無所知。真正讓我驚訝的是你能夠讓一個午夜領主的高級軍官為你效力。”

　　他們沿著螺旋型的階梯向下，亞撒爾·塔爾的大氅隨著猩紅使徒的每一步而抖動。維狄歐索手持長杖，電纜披風垂落在後。

　　“時間會改變一切。”亞撒爾·塔爾說道，“在前往鐵心堡的路上，我看見了破神者的泰坦，很驚訝你居然能夠得到奎托斯的效忠，這是你前任也未能觸及的成就。”

　　“奎托斯是我父親最堅定的擁躉，而玻伊托斯的棄鐵者並非如此。”維狄歐索說道，語氣平淡而冷漠，“幸運的是，我與我的前任在這方面南轅北轍。現在有話快說，‘基座’號和奎托斯都將支援你的戰爭，你還想要什麽?”

　　“我要一個承諾。”亞撒爾塔爾說。

　　沉默，塔尖的廊道螺旋向下，經過一道道方形的小窗，這些窗口並不是為了向外觀賞景色所設計的，鋼鐵勇士從不在取景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精力。它們是射擊孔，在戰爭其間，這些開放的方形缺口前將會裝載重爆彈和激光炮火力。維狄歐索停下了腳步，目光透過射擊孔向外看去。堡壘群一望無際，黃綠色的酸蝕海洋掀起洶湧的波濤，在圍牆的腳下破碎成細浪。風暴雲的咆哮經久不息，震耳欲聾，閃電的白光不時掠過，將這個晦暗的世界照耀成無暇的熾白。在那一閃而逝的白光下，奴隸在行走，泰坦在監視，自律炮塔三百六十度旋轉，覆蓋整個空域。

　　如此絕望。亞撒爾·塔爾想道，這個世界如此絕望。

　　維狄歐索突然開口了，話語很生硬。

　　“你正在輸掉這場戰爭。”

　　“戰爭尚未開始，豈有勝負已分?”亞撒爾·塔爾說。

　　“不，我不是說在聖墓星區。”維狄歐索漠然地看向窗外，“我說的戰爭就在這，此時此刻，就在你的身體裡，你正在輸掉你與體內惡魔的戰爭。”

　　這次輪到亞撒爾·塔爾無言以對了。

　　“我能夠能感覺到它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比一個世紀前更強。比迦侞盧司更強大。”維狄歐索說，“你時間不多了。”

　　“我不會輸。”亞撒爾·塔爾平靜道，“至少不會輸在這。”

　　“你的失敗已成定局，問題在於你能夠支撐多久。”維狄歐索說道，他依然凝視著窗外的世界，“除非你選擇……啊，我明白了。”

　　他的聲音高了一些，似乎恍然大悟，但依然聽起來平淡無比。

　　“你是個懷言者，那件事情自然會是你的目標。”維狄歐索說，“所以，這就是你希望從我這裡得到的承諾?讓我幫你?”

　　“我不會抱有如此愚蠢的期待。”猩紅使徒答道，“我所求的，只是當這一切發生時，你不會做出那些出格之事。”

　　維狄歐索短暫地沉默，他俯視著自己的世界，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我知道玻伊托斯為何而死。”亞撒爾·塔爾說，“我也知道一個世紀前你做了什麽。”

　　“玻伊托斯曾經抱有與你相同的目標，而我阻止了他。這樣，他就能作為一位鋼鐵勇士而死。”維狄歐索不帶感情地說，“但你是今天的贏家，而你並不是一個鋼鐵勇士——這一次，我不會阻止你。你可以照你的計劃正常行事。”

　　“如此甚好。”

　　“你擁有我的承諾。”戈蘭達瑞斯之王扭頭看了看對方，“還有事嗎?”

　　“老實說我很驚訝， 比看見泰坦時候更驚訝。。”猩紅使徒說，“你對至高天的理解超乎了我的預估。你甚至能夠感受到亞什塔瑞斯的存在。”

　　“亞什塔瑞斯，這就是那個惡魔的名字嗎?”維狄歐索隨口問道，“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是迦侞盧司可以。”他搖晃了一下手上的鳥爪長杖，“事實上，我能夠聽見惡魔在手杖中尖叫，它在顫抖，它因你的接近而恐懼不已。”

　　“相比起來，這還更令我驚訝一些。”亞撒爾·塔爾低聲輕笑，“你竟然也開始依靠惡魔的力量了。維狄歐索，我本以為你對它們深惡痛絕。”

　　“不要把我與你們相提並論。”維狄歐索的言語森嚴，“我不是你們那所謂諸神的奴仆，亦非他們的化身或親選。至高天的力量無法左右我的意志。”

　　“我掌控著它。”他扭頭望向猩紅使徒，紫色的瞳孔中光芒大盛，“鋼鐵亙古長存，我亦亙古長存。”

　　“你認為你掌控著它。”亞撒爾·塔爾對戈蘭達瑞斯之王的宣言不屑一顧，“諸神誕生於原初的盡頭，存在於所有的時空，祂們貫穿人世和所有種族的歷史，毀滅過千百個銀河乃至宇宙。不要如此狂妄，維狄歐索。你永無資格站在諸神身前，現在祂們不在意你的狂妄只是因為你還不值得被注視。”

　　沒有等待回答，猩紅使徒轉身繼續沿旋轉的階梯下行。戈蘭達瑞斯之王沉默地看著自己的世界，海洋潮起潮落，天穹塵霾燃燒。

　　“沒有所謂神明。”維狄歐索喃喃自語，“無論是屍皇，還是你祭拜的那些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