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
最西邊的小院子裡,正堂中依然燈火通明。
家主鄭宏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背後是一個年輕的姬妾小心的給他揉著肩膀,身前是另一個姬妾給他捏著腿腳,旁邊還站著一個,端著一壺茶隨時呈奉。
鄭宏閉著眼睛享受著三個姬妾的服侍,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看看外面。
“人怎麽還沒到。”
他微微蹙眉。
這麽晚了他還沒睡下,自然是為了等那批押送的貨。
鄭家走私藥材的手段其實也沒有多高明,白天讓人去城外的鄉裡收購,然後零零散散的匯總到外城最邊緣的‘雜塢裡’,那裡是整個南城區最混亂的地方,靠近城西,幾乎都成了幫派勢力的盤踞地,幾乎每天都鬥爭不休。
零散的藥材在那裡轉一圈,基本上就沒有來歷了,然後再將這些匯集起來,隔一段時間運送一次,從雜塢裡運回梧桐裡,兩地相隔也就十幾裡地,並不算很遠。
路上要是沒遇到什麽麻煩的話,按說這會兒應該到了。
正當鄭宏皺眉思量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接著便進來一個家丁。
“老爺,西邊好像有動靜。”
家丁略帶遲疑的向鄭宏匯報。
鄭宏一聽,坐直了身體,視線看過去,沉聲道:“怎麽回事?”
“已經讓人過去瞧了,好像是什麽人打起來,動靜還不小。”
家丁小心翼翼的回應。
鄭宏聽罷,目光一凝,隨即掐指一算,鄭福等人護送的車架,這會兒要是沒遇到什麽麻煩,應該已經回到梧桐裡了。
正常來說到了梧桐裡就基本安全了,幾家幫派都會給鄭家一個面子,就算不巧撞上黑水幫的人,黑水幫多半也是不願意和鄭家死磕,最多給點銀子就過去了。
等等……
鄭宏忽的臉色一變。
在梧桐裡,還有一夥人馬能輕易製住鄭福等人,那就是城衛司的官差!
再一想到這些天,城衛司各種晨昏操練,大張旗鼓,倘若那並不是新任差司在示威,而是故意為之,暗中調兵遣將……
一念及此。
鄭宏霍然起身,眼眸中頓時閃過一絲陰冷,道:“好好好,倒是小瞧你了,來到這梧桐裡才短短幾天,就敢對我鄭家下黑手。”
整個屋子裡的氣氛霎時間變得一片寒冷,幾個姬妾紛紛顫栗不敢說話,而那個家丁也有些驚懼的小心侍立在一旁。
不過鄭宏並未理會,直接就走出門,砰的一下將門推開。
等他走出院子,去往正堂時,路上又有家丁匆匆而來,匯報道:“老爺,西邊兩夥人打起來了,一夥人是官差,還有一夥人好像是福伯他們。”
“知道了。”
鄭宏冷著臉回應,道:“速去調集人馬。”
這裡距離那邊不算遠,如果是前不久打起來,現在趕過去的話,就算救不下鄭福等人,也還有機會重新搶回車架和貨物,總之不能這麽輕易落到城衛司手裡。
陳牧既然想和他鄭家碰一碰,那就來試一試好了,區區一個梧桐裡的城衛分司,他鄭宏還沒有放在眼裡!
鄭家的動作很快。
幾個院子裡一會兒就全部點起了燈,眾多家丁紛紛聚集起來,各自都抄著棍棒刀具,此外還有二十多個護院武師,也是匆匆趕來。
“那什麽叫陳牧的真是活膩歪了,敢對咱家的貨下黑手,真以為當了個差司就可以一手遮天,
今晚我就去擰了他的腦袋!” 鄭勇手提一把刀,凶神惡煞的趕到前院,衝著鄭宏開口。
鄭宏呵斥一聲,道:“胡說八道……你記著,有人膽大包天,假冒官差,夜間行盜,我鄭家是去剿匪的!”
鄭家再囂張,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襲殺一位差司,事情一旦做的過了頭,引來許紅玉震怒之下對鄭家動手,到時候就是鄭家背後的人都不好說話。
總之陳牧不能殺,但其他人卻無所謂,把城衛司的精銳消滅個大半,明天大不了口稱一句誤會,反正城衛司今夜的大規模行動也沒有事先告知,無非是扯嘴皮子的事。
“對對對,有人假冒官差行盜,老子要去剿匪。”
鄭勇聽到鄭宏的話,頓時眼睛一亮,嘿嘿嘿的說道。
鄭宏看了一眼院子裡匯聚的人馬,見護院基本到了大半,家丁也來了上百個,於是也不再等,立刻一揮手道:“走!”
上百個家丁立刻簇擁著一眾護院,從正門紛湧出去,出門時全部都熄滅了火把,黯淡的月色下只能看到一片煞氣騰騰的人影。
路才走了一半。
鄭宏忽的眯起眼睛,一揮手,後面的鄭勇等人紛紛停了下來。
只見遠處街巷的盡頭,借著黯淡的月光,能看到同樣一片黑壓壓的影子正往這邊而來,隨著逐漸走進,借著黯淡的月光,隱約能看見那統一的差服。
雙方人馬在這條街巷中,赫然照了正面!
“人到這了,鄭福他們應該已經沒了,不過這夥官差怎麽會走這條路……”
鄭宏眼神變得有些陰沉,他的心思轉的很快,這條路不是通往城衛司的,而是通往鄭家,對面明顯人手不少,也是上百人馬。
也就是說,今夜城衛司並不止想要拿下鄭福等人,甚至還對他們鄭家有想法!
“好好好。 ”
鄭宏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實在是沒想到陳牧這麽年輕的一個新任差司,不僅先故布疑陣,行動還如此迅猛強硬,不動則已,一動就要動整個鄭家。
這種魄力,當真是小瞧了,要是早知道,當初或許不該第一個跳出來去給陳牧上眼藥,但他鄭家為了從內城那邊拿到那份易筋丸,卻又不得不當人家的馬前卒。
“站住!做什麽的!”
黯淡的月光下,尚慶來走在前面,衝著鄭家眾人橫刀喝問。
鄭宏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突然寒聲道:“爾等竟敢假冒官差,夜裡行盜,真是膽大包天,在梧桐裡休想能過得去!”
伴隨著一聲令下。
早已急不可耐的鄭勇冷笑一聲,揮起手中的鋼刀就一步衝出,一下子就到了尚慶來的面前,手裡鋼刀悍然落下,裹挾著一股開山之勢。
尚慶來臉色微變,口中厲喝道:“放肆!竟敢襲殺官差,鄭家是要造反?!”
鏘!
他手裡差刀舉起,迎擊鄭勇的一刀,兩刀碰撞,隻覺得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立刻抵擋不住,被震的連退十幾步,虎口裂開,雙臂發麻,心中駭然。
鄭家的鄭勇他是認識的,凶悍之名早有耳聞,過去也曾見過鄭勇和人動手,不過那次鄭勇還是練肉大成,而今這一刀的威勢,他幾乎擋都擋不住,怕是已經練肉圓滿了。
外城區極少見到易筋境界的人物,能將淬體法修行至練肉圓滿,再加上練出一門圓滿刀法,掌握刀勢,基本就是眾多武夫當中的佼佼者,屬於頂尖的那一小撮。